一层淡淡的朦胧白光覆在路无归的身上,衬着那盘膝而坐的背影,竟有几分宝相庄严。她趴在床上,抱着被子,看着路无归坐在阳光下的身影,干净简单,黑白分明。她想起路无归常说,鬼很好认,是善是恶,看长相就知道了,一目了然。她估计对路无归来说,人的世界也很简单,是善是恶,看面相就知道了。她想到,这不由得莞尔。路无归感觉到游清微在看她,她还听到游清微笑,赶紧收了功,把脖子上挂的本命镇魂玉塞回衣服里,回头看向游清微,气哼哼地说:&ldo;你笑话我。&rdo;游清微说:&ldo;哪有!&rdo;她问:&ldo;哎,你怎么又噘嘴了?最近好像很容易生气。生气多了,对修行不利。&rdo;路无归鼓起腮帮子,摆出一副&ldo;我就要发火&rdo;的样子挥了挥手,但因为实在不知道发火是什么样的,又很没气势地放了下手,想要训游清微几句、说几句又不知道要怎么说,最后只憋出句:&ldo;你以后不能再干危险的事,要好了地活着养着我。&rdo;话一出口,话匣子打开,掰着手指头,就开始数:&ldo;你死了,谁天天给我供香火,小唐和薛元乾不是给我忘了早上的香火就是忘了晚上的,我不提醒他俩,有时候一天都想不起来,左娴又忙着上班做生意,还经常在房里翻你爸的照片哭,都没空理我。&rdo;游清微在心里总结:这是把唐哥和乾哥告了一状。路无归又说:&ldo;我的衣服那么贵,要不是有你,我都不知道还有法衣这么好的衣服穿……&rdo;游清微在心里总结:这是在表扬我。&ldo;他们都当我傻子,就连小唐和薛元乾都经常用&lso;小路大师本事大、脑子不好使&rso;的眼光看我,但是,你看,你能活蹦乱跳的,全靠我保护你。&rdo;游清微总结:又告了小唐和薛元乾一状,还顺带夸了回自己。&ldo;你每晚抱着我睡觉,身子软软的可舒服了,嘴巴也很软,胸部也很‐‐&rdo;路无归惊觉说漏了嘴,一巴捂住嘴,含糊地说:&ldo;我什么都没干。&rdo;游清微坐起来,拍拍床,说:&ldo;小闷呆,过来,我们聊聊。&rdo;她的话音一落,只见眼前一花,一阵风从她面前刮过去,她的房门一开一关,发出&ldo;砰&rdo;地一声响。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鬼气,路无归已经没影了。这速度比那天不呆鬼和尚遇到天兵逃命时的速度还要快。她觉得回头很有必要跟路无归探讨一下,她晚上睡着后,路无归都干了些什么的事。游清微起床去浴室。她开了淋浴,往背上抹沐浴露时突然觉得背后有点不对劲,再用手仔细一摸,摸到一片冰凉的起伏的细鳞。她想起鬼市那天晚上,她昏倒前,背脊剧烈的疼痛伴随着冰火交织的痛感,很怀疑封印破了,背后的鳞又长出来了。可这是大白天,就算是旧疾复发,鳞怎么会出来?昨晚她睡得挺香,也没感觉到痛。她心说:&ldo;小闷呆帮我处理了?&rdo;她狐疑地走到镜子前,背对着镜子,扭头朝镜子里看去,一眼看到息的背后居然有一条张牙舞爪的酷似蛟龙的红血纹身!那纹身从后颈下方的脊椎骨起,一直沿到尾椎骨处止,贯穿了整条脊椎。她用手摸向背后的鳞,触手冰凉,触感和以前一模一样。大白的蛟鳞不是白的么?什么时候成红色的了?她仔细看了又看,发现这蛟龙纹身虽然看起来张牙舞爪的,但是它待的位置特别好,好到如果再在它的下面弄一张整齐的淡黄色底纹,那就是一张活灵活现的符了!这符为图腾符的一种,是向天地灵兽借力的符,她背上这符,长得和路无归画的青龙符除了颜色不太对以外,真像孪生兄弟。游清微不用想都知道她背上这条龙是谁的手笔!她怔怔地看着这条龙看了许久,有点哭笑不得,更多的却是感动,还有些暖暖的。她不由得笑了笑,心说:&ldo;得,你有本事!&rdo;正欲去洗澡,忽然瞥见臀部还有一块方方正正的赤红色的东西,那颜红跟背后的赤龙颜色是一样的。这是什么?她仔细看了又看,但因为距离的关系,看不清楚上面画的是什么,只模糊地看见好像是字。她想了想,回屋去拿了手机,拍了张照,再放开大一看,只见方方正正的一块,写着:&ldo;路无归印&rdo;。游清微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她看这几个字和色泽跟赤红的颜色一模一样,就知道这是路无归在给她背上画了符之后,用符笔再在她的屁股上给留这么一个戳!游清微把手机往床上一扔,一阵咬牙切齿,最后愤愤地回到浴室洗澡。她居然没看出来,小闷呆居然还是个蔫坏的!游清微洗完澡、穿戴整齐,下楼,她把屋里屋外逛了一圈也没见到路无归的身影。她问李小七:&ldo;小七,看到路无归没有?&rdo;李小七抬手往沙发上一指,说:&ldo;在那……哎,刚才还在的。&rdo;躲了!李小七见到她家大小姐咬牙切齿的样子,知道情况不太妙,听到门铃声响,忙不迭地说了句:&ldo;我去开门!&rdo;游清微跟在李小七的身后出去,待李小七把门打开,就见到阿灰和东莱先生出现在门前。她上前去,把她俩请进屋。阿灰依然是万年如一日的装扮,马尾、t恤、牛仔裤。东莱先生则很骚包地穿了身休闲白西服,衣服敞开,上衣袖子撩到一半,裤子是七分裤。游清微不太明白,作为一条黑狗精的东莱先生怎么就对白色情有独钟呢。她请东莱先生和小七到沙发上坐下,又让钱姐上了茶。东莱先生接过茶,喝了两口,才问:&ldo;小路呢?&rdo;游清微一挑眉,问:&ldo;为夏成希的事来?&rdo;东莱先生点头,说:&ldo;我昨天跟小唐说过今天要过来,他应该告诉你了。&rdo;游清微说:&ldo;如果是夏成希的事,我想没什么好问的。&rdo;东莱先生说:&ldo;查清楚了,也好早点还小路清白,对不对?&rdo;游清微悠悠说道:&ldo;红口白牙一张,就说是小闷呆杀了夏成希,把小闷呆当作嫌疑人调查……东莱叔,你相信小闷呆会杀夏成希么?&rdo;东莱先生摸出手机,调出一个视频,递给游清微,说:&ldo;这是医院监控拍到的,距离夏成希的病房直线距离不到二百米。&rdo;游清微接过手机一看,只见视频是一段监控录相。录相拍的是靠近围墙的绿化灌木丛边上,一个跟路无归长相极为相似的人翻墙进院,取出五张画了符的小纸人,对着夏成希的病房以小纸人召来鬼封在纸人中,对着某个方向打了过去。东莱先生在游清微看完病房后,说:&ldo;隔得远,看不清楚人,但身形、以及这鬼灵在普通摄像机下的独有的显形方式都像极了她。再有,这小纸人招鬼术是她的看家本事吧,去年她在警局用过这一手,钱四眼转手卖了她的东西,她为了找东西,小纸人追着东西一直飞到了香港秦三家。&rdo;路无归趴在二楼栏杆上看完视频,说:&ldo;那么的近的距离,直接喊魂都行了,还撕小纸人,不嫌麻烦么?撕小纸人的纸,画在小纸人上的符,朱砂、墨、符笔、这些都是要花钱买的!拘魂这么傻的事我才不干。&rdo;东莱先生问:&ldo;拘魂怎么傻了?&rdo;路无归掰着手指数了数,算了会儿账,说:&ldo;我算账给你听啊。到医院那么远,坐车去最划算的,得出车费,至少好几十吧。画符,这个符简单,一道符也得两块钱的成本,我画同样两块钱成本的符给游清微,至少能卖八千块,这中间就亏了七千九百九十八,加上车费得损失了八千多块。&rdo;东莱先生:&ldo;……&rdo;游清微抬起头震惊地看向路无归,心说:&ldo;你可真会算账啊!&rdo;路无归说:&ldo;这还是轻的!我拘魂杀夏成希,那是因为怀疑他们给眭子隽通风报信害我们是不是?&rdo;东莱先生点头,问:&ldo;难道你没有这怀疑?&rdo;路无归说:&ldo;就算是怀疑,那也不会怀疑夏成希呀。他被我打折手送去手术室,天亮前是出不来的,那时候消息早散布得大家都知道了!就算我怀疑他,又不是证实了是他。我因为怀疑就害了他,万一不是他,这叫害人性命残害无辜,我要担因果的。担因果是很后怕的。呐,假如,我能够确定是他向眭子隽通风报信,他这就叫通敌卖国,我只需要告诉夏老头、陈老头、江老头、白老头就行了,他们几个折了孙子、孙女的老头子能跳起来打死他,都不用我出手。&rdo;东莱先生说:&ldo;我觉得你说得好有道理,但这不能作为你洗刷嫌疑的证据。&rdo;她问路无归:&ldo;你有作为你没杀夏成希的证据吗?&rdo;她的下巴朝桌子上的手机一点,说:&ldo;毕竟,这份监控录相是可以作为证据的,你怎么证明监控里的人不是你?&rdo;她说完,又调出一个监控视频,这是放大版的。画面中&ldo;路无归&rdo;翻墙进入监控区域后,曾四处张望了一下,监控画面拍到了她的正面角度。在经过技术手段处理后,监控画面上,清楚地出现路无归的脸。游清微的嘴角一挑,说:&ldo;这么刻意的陷害……&rdo;挑眉看了眼东莱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