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一点皮肉伤,要不了命,有点余毒,调养两天就没事了。&rdo;她极少受伤,自然也不会带金创药在身上。她说:&ldo;你找玄烈拿点金创药。&rdo;她摸出火折子,吹燃,往伤口上一戳,痛得她&ldo;唔&rdo;地一声闷哼。&ldo;雅儿!&rdo;华君吓得心脏一颤,脑子里嗡地一声炸响,随即惊声大叫:&ldo;你做什么?&rdo;万俟雅言痛得头晕目眩,她把火折子丢开,满头大汗地趴在软榻上,从牙齿缝里蹦出两个字:&ldo;止血!&rdo;止……止血!尼玛,止血得用这种方法吗?啊!用火烧!你不怕痛死你啊。肉都烧焦了吧!呼延师师掀开帘子,钻上轿,她把趴在软榻上的万俟雅言翻起来一看,顿时冷汗就冒出来了,唇齿间蹦出两个字:&ldo;佩服!&rdo;话音一转,说:&ldo;不过,我有针线和止血药,你大可不必这样止血。&rdo;你去死吧!有针线和止血药也不早说!华君想要掐死呼延师师,连带她那个行凶的只有七八岁的儿子!别说她欺负小孩子,别说她没人性,她现在恨不得抡起刀砍人,把这对伤害雅儿的母子活砍了。可她能怎么样?能怎么样?雅儿还等着治伤呢?华君只能压下心中的怒焰,强堆起笑脸问呼延师师要了药小心翼翼地替万俟雅言敷上。可刚才万俟雅言一把火把屋里的东西都烧了,现在连块敷住伤口的布都找不到。华君想到自己穿的是纯棉底衣,索性把底衣脱下来,撕成条,替万俟雅言缠了伤口。万俟雅言的伤口处理好,她躺在软榻上也昏昏欲睡。她微闭双眸,说:&ldo;君姑娘。&rdo;&ldo;嗯。&rdo;华君握住她的手。万俟雅言说:&ldo;你把孩子照顾好。吩咐他们连夜赶路,到虎牢城后别进城,在城外的胡杨林有一座宅子,去那。&rdo;华君点头应道:&ldo;好。&rdo;她压低声音问:&ldo;那呼延师师他们怎么办?&rdo;她承认她小心眼,现在万俟雅言被羽弗麒伤了,她不愿就此罢休。&ldo;随他们去吧,找到呼延师师,我对师傅已经有了交待。&rdo;万俟雅言握了握华君的手,说:&ldo;走吧。&rdo;伤在胸口,她只有躺着。一家三口挤在这小小的软榻上,万俟雅言失血过多,又受那剧痛和余毒影响,交待完事情就沉沉睡了过去。人体都有自我保护的功能,当所承受的痛感超过一定限度就会产生麻木感。万俟雅言的伤从麻木中渐渐恢复痛感,她一是庆幸,能感觉到痛就表示伤口上的肉没有坏死,受中的毒也清了。二是痛,这种痛比起用火烧伤口时的痛意更令她痛苦。她躺在软榻上闭紧双眼,泪水从她的眼角滑入鬓角。华君没有睡,她知道万俟雅言也痛得睡不着,只是强悍如万俟雅言又怎肯在人前显露自己的脆弱。在这医疗技术落后的古代,受了伤,基本上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她知道万俟雅言没伤到要害,可箭伤加烧伤,又没有止痛药,所承受的剧痛可想而知。她将胳膊放在万俟雅言的头部环住万俟雅言,俯身在万俟雅言的额头上落下一记浅吻,轻声说:&ldo;雅儿,我在。&rdo;把手伸到万俟雅言的手里握住。万俟雅言的手指颤了颤,她微微颦了颦眉头,扭头别开脸,把脸面向车壁方向。&ldo;雅儿。&rdo;华君轻唤一声。万俟雅言没理华君,伤口疼得厉害,她没有力气回应也不想回应。万俟雅言只是担心,如今大敌当前,自己身负重伤,若行踪被发现,遭人围攻,她未必是对手,一旦落败,她最好的下场就是死。即使不被靳莫洛和勒冰找到,只要她没死还身负重伤的消息泄露出去,朝廷不会放过她,江湖上的人也会趁虚而入。没有谁能保护她,除了她自己没有谁会是她的依靠。她要活着就必须争,必须成为至强的强者,必须把天下踩在脚下。她的性格、她的出身、她的能力已经决定她的命运,要么成为强者至尊,要么死,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刮起了大风,帘子时不时地被掀开,刺骨的寒风刮来,冻得华君全身发麻。她挤上软榻,小心地在她和万俟雅言之间留出点缝给孩子,自己和衣躺下,只搭了点毯子在身上。冷,很冷。到凌晨三点多,孩子又哭闹了起来,华君怎么哄也哄不住。万俟雅言本就难受,让孩子一吵更是心烦意乱,恨不得把这孩子从车窗里扔出去冻死算了。她痛苦地呻吟一声,睁开眼,问华君:&ldo;她怎么哭个没停?&rdo;&ldo;可能是饿了吧。&rdo;华君掀开车帘的缝朝外看了看,外面一片漆黑。这种天气、这个时候去哪里给孩子弄吃的。之前雅儿没受伤,万事有雅儿担着,现在,恐怕只有她来想办法。万俟雅言侧头朝睡在身边的孩子看去,孩子&ldo;哇哇&rdo;大哭,华君一直在哄,哄不住,索性把手指头伸到孩子的嘴里让她啜。孩子含住手指啜吸,哭声即止。但这手指又不能吃,干啜几下,又&ldo;哇哇&rdo;大哭起来。万俟雅言想到这孩子刚出生就没了父母,如今跟着她在这冰天雪里挨饿受冻,哭得着实可怜。看到这孩子,又想到她姐姐,想到王府上下和自己的命运,不由得红了眼睛。她把自己的手指伸入嘴里本想咬破手指滴血给孩子喝,可想到自己之前中了毒箭,恐余毒未清,孩子又这么小,怕她中毒,于是拉过华君的手一口咬在华君的手指上,痛得华君&ldo;嗷&rdo;地一声尖叫。十指连心,咬上去钻心的疼。华君想抽手,可万俟雅言的手劲极大,她根本就挣不开。万俟雅言尝到血腥味,这才把华君的手挪到孩子的唇上,将血滴入孩子的嘴里。&ldo;你‐‐&rdo;华君痛得眼泪都浮了出来。孩子吃到东西,立即不哭了,伸着舌头舔食着。居然拿她的血来喂孩子!华君想到万俟雅言母亲的命运,是否,如果有天食物短缺,万俟雅言也会割她的肉吃?&ldo;君姑娘。&rdo;万俟雅言低唤一声。华君红着眼睛看着万俟雅言没作声,有些心痛也有些心寒,手指反而没那么痛了。&ldo;以后让她唤你娘亲吧,她没有娘,现在喝了你的血,身体里有了你的血。&rdo;华君怔了,她弄不懂万俟雅言在想什么。她说:&ldo;这不是你们万俟家的骨血吗?怎么叫我娘亲?&rdo;万俟雅言反问:&ldo;她是万俟家的骨血和管你叫娘有什么冲突吗?再说万俟家早没了,除了我和她,都被灭门了。&rdo;&ldo;后悔吗?&rdo;&ldo;后悔什么?&rdo;&ldo;造反。&rdo;华君说。&ldo;为什么要后悔?因为失败付出惨烈的代价?&rdo;万俟雅言说道:&ldo;有那资本,想去谋求,便下了那盘棋,不到最后棋终,谁又能料定胜负?世上又安能有十成把握的事?就如今夜,我自负有万夫之勇,却重创在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手里差点丧命。&rdo;华君问:&ldo;雅儿,你真的只有十七吗?&rdo;这般觉悟,多少二十七岁的人也未必有。&ldo;到大寒三候水泽腹坚的时候就满十八了。&rdo;万俟雅言见孩子又睡着了,便把华君的手帕拿来替华君包裹伤口。&ldo;你身上有伤,别动,我自己来。&rdo;华君看向自己的指腹,这万俟雅言咬得不轻,她食指指腹上的肉都快被咬掉一块。她有些嗔恼地扫一眼万俟雅言,冲万俟雅言竖起中指,问:&ldo;你怎么不咬中指?&rdo;万俟雅言又怎能不知华君竖中指的含义,多少次晚上两人折腾完后,华君都会去揉中指嚷手酸,有时候还会让她含着用舌头替华君按摩按摩中指。她的脸颊微微泛红,说:&ldo;留着下次咬。&rdo;困倦地闭上眼,伤口仍然很痛。&ldo;再咬我手指,我保证让你三天下不了床。&rdo;万俟雅言闻言却是笑了,她说:&ldo;等哪天你有那能力让我下不了床再说。&rdo;天亮了,一行人下山,途经小镇,华君下令停在小镇休整一下。就算她忍得了痛舍得放血,也不能一直让孩子喝她的血啊。她让人去买了鸡蛋米盐等食物,又买了锅,又让人在酒楼里用餐补充点体力再上路。华君见万俟雅言睡着,便下了轿,打算去给万俟雅言张罗点吃的。她进了酒楼,刚点好菜,就见万俟雅言换上一件干净的袍子缓步走进来,怀里还抱着孩子。&ldo;雅儿!&rdo;华君赶紧奔过去把孩子抱过手,叫道:&ldo;你不要命了!&rdo;伤那么重还下榻,还敢乱动。万俟雅言的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没有几分血色,可那份气度丝毫不减。她淡声说:&ldo;又不是伤得下不了床,一点小伤,无碍。&rdo;她寻了个座儿坐下。荒凉破败的小镇大清早的也没什么吃食,一碗粥,一点泡菜,几个膜,还有一些牛羊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