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屋子里很静,卧室里亮着一盏小夜灯,兰欣侧卧在床上,似乎睡着了。席圣贤走过去,手捂在兰欣的嘴,低低地喊了声:兰欣。&rdo;兰欣惊醒,听到席圣贤声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小贤?她在做梦吗?席圣贤把食指竖在唇前,示意兰欣噤声,然后松开手。兰欣腾&rdo;地坐起来,借着昏暗的小夜灯看着面前这黑糊糊的影子,低声喊道:小贤?&rdo;她从哪里冒出来的?想到席圣贤悄无声息地走掉,又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的面前,还真应了神出鬼没&rdo;四个字。席圣贤轻轻点点头,在床边坐下。兰欣惊喜地看着席圣贤,在席圣贤的脸上又摸又捏,然后,一巴掌拍在她的脸上,低声叱道:你走的时候也不跟我说一声?怕我拦你吗?&rdo;席圣贤坐在床边不作声。兰欣握住席圣贤的手,发现她的手仍有些凉,便把席圣贤的手捂在手里暖着,低声说:龚芷言的奶奶找过我,她说很感谢你帮他们找回了龚子健的遗骨,她保证你不会有事,关于鬼哭谷行动的事他们已经处理好了。&rdo;怎么处理的?&rdo;席圣贤问道。这次行动,官方名义上是科研院牵头,国安部配合行动,龚芷言跟着他们进去找龚子健的遗骨,主要责任落在死去的韩老头身上。&rdo;兰欣的话音一缓,说:野人、黑蛇、大黑鱼和后面那些绿色大毒虫我们都和他们说了,都是在那恶劣环境自然下进化的危险生物,至于能源矿,那是吸收了当地特殊磁场的黑水晶,不具备开发研究的特殊功能。你也没事了,不会再有人盯着你、找你的麻烦。&rdo;嗯。&rdo;席圣贤轻轻地应了声,没作声。官场的事,她不懂。兰欣摸摸席圣贤的头,轻声说道:别把事情想得那么严重,他们要保住龚芷言,自然是把一切事情都往姓韩的死人身上推,你最多就算是官方雇请的民间力量,要追究责任也追究不到你这里来,你上头还有一个龚芷言顶着,不是吗?&rdo;席圣贤点点头,她怎么觉得这事情很不靠谱。那么大的阵仗,就这么轻描淡写,轻而易举地摆平了?一百多条人命,就没有人追究?可能怎么追究呢?有人背黑锅,出来的人也对这趟行动有个说得过去的说法。呵呵。&rdo;席圣贤嘲讽地笑了笑,说:一百多条人命,白死了。&rdo;兰欣拍拍席圣贤的背,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悄声问:芷言那边你想怎么办?&rdo;她是指龚芷言被大毒虫咬后受的感染。呵呵。&rdo;席圣贤轻轻地笑了笑,说:还能怎么办?救她呗。龚芷言在哪间房?&rdo;兰欣抬手一指,说了声:隔壁&rdo;。她看到席圣贤起身,赶紧搂住席圣贤的脖子压得席圣贤弯下腰,再在席圣贤的唇上啄了一下,然后下床,说:我和你一起过去。&rdo;抓起睡袍飞速穿上。席圣贤抿着嘴,扭头看着兰欣,冲她淡淡地笑了笑,转身,拉开房门,朝隔壁走去。隔壁卧室的门虚掩着,透过门缝,她看到一个满头白发、满脸邹纹的老太婆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扶着拐杖,看着睡在床上的龚芷言。席圣贤轻轻地推开门走进去,那老太婆抬起头,看向她,神情略带些诧异。兰欣跟进来,恭敬地喊了声:沈奶奶,这是小贤。小贤,这是沈奶奶,芷言的奶奶。&rdo;席圣贤冲沈奶奶微微弯腰点了下头,走到床头处,在床沿边侧身坐下,朝睡在床上的龚芷言望去。108108、累翻…龚芷言的脸色苍白得透明,看不到一丝血气,她的呼吸很弱,不时轻咳。席圣贤一进屋子就闻到一股很重的腥味,这股味道是从龚芷言身上发出来的。她拨开龚芷言的头发,只见龚芷言的颈间、耳根后都有皮肤溃烂的迹像,她掰开龚芷言的嘴,嗅了嗅龚芷言呼出来的气味,呛得她当即坐直身子,在面前挥了挥,驱散那股味道,她扭头看向坐在旁边的老太婆。她从这老太婆的白发和脸上的皱纹判断,她最起码有八十岁以上,但两眼清明,看到她出现,一点激动的反应都没有,唯一的反应就只有她推门进来那一瞬间的惊讶。席圣贤又瞥了眼沈奶奶的手,瘦骨嶙峋的手爪骨起凸起像鸡爪一般,双手叠握在拐杖上,一派淡定平静。他们那个时代的人,能活到这把岁数,又是那样的背景,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席圣贤觉得自己是水库,那龚芷言就是湖,这一位就该是海或者山。甭较劲了,她扛不动。她跟龚芷言还敢耍狠玩拼命,大家都是二三十来岁的人,都还有大把年纪活,抱一块死了,她亏不着。她跟一个八九十岁、一把枯骨的老奶奶犯横,那还不如去抱一块棺材板把自己撞死得了。席圣贤真没跟老太婆较劲的心思,甭说能不能较得过劲,就看人家那么大一把年纪摆那里,她也没那个脸去跟一个老人家为难。她转身,面向沈奶奶,淡淡地笑了笑,微一颔首,起身,朝外走去。小贤。&rdo;兰欣叫住她,问:芷言的情况怎么样了?&rdo;席圣贤停在门口,低叹口气,转过身,说:虽然皮肤和内腑都已出现溃烂的情况,但还有救,我去接几个人,很快回来。你也早点睡,我大概要两个小时才能回来。&rdo;兰欣说道:我和你一起去吧。&rdo;席圣贤沉声回绝,说:不&rdo;,说:你呆在家里。&rdo;她说完,转身出去了,顺便把门带上。兰欣送席圣贤出了门,回到龚芷言的房里,坐在摆在床头的椅子上,长长地松了口气,怔怔地看着龚芷言,想着席圣贤。她想席圣贤那冰凉的手指,想着她少年白发,想着她的疲累,想着她瘦得和龚芷言差不多,想着她午夜还在外面为龚芷言的生死奔波。许久,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小贤活得太累了。看到小贤,她总想起阿咪。很怕有天,小贤会和阿咪一样,活生生的累死。沈奶奶拍拍兰欣的手,说道:她对你很好吧?&rdo;兰欣点点头,即又噙着泪摇摇头,说,如果没有我,她不会活得像现在这么累。&rdo;她的话音一顿,问:沈奶奶,小贤真能没事吗?&rdo;沈奶奶笃定地点点头,说:我能相信她能治好丫丫,你也能信我。&rdo;不到两小时,车子开了回来,席圣贤领着五个人回来‐‐两男三女,男的是降头师,女的是蛊师。席圣贤领着他们直接进入龚芷言的卧室,然后把守在龚芷言边上的沈奶奶和兰欣都叫了出去,之后便关上了门。席圣贤把hecate和霍叫了起来,让他们辆轮流守在门口,谁都不准放进去,即使是兰欣来也不准放进去。她一直和降头师还有蛊师呆在屋子里,需要添置什么东西都是她出来让人去置办,只有极少数时间,他们会出来吃吃饭,上上厕所,或者轮流休息。第三天下午,席圣贤和他们五人一身疲惫地从龚芷言的房里出来,安排他们稍作休息,让兰欣招呼他们,又扭头对沈奶奶说道:龚芷言没事了,您让人把房里的东西都烧了吧,给龚芷言换间卧室。屋子里燃着的那盆薰香别灭,让它薰会儿屋子。&rdo;她说完,下楼去到二楼的工作间,找来地图和纸笔,打开电脑,对着卫星云图层,开始绘制地图。她疲累地支着额头,绘制地图,其间兰欣来叫她吃饭,她也没抬头,应了声让兰欣招呼他们先吃,她先把手上的事忙完。一个多小时后,那几个降头师和蛊师吃好饭,席圣贤的地图也绘好了,复制了几份,下楼去,她揉揉太阳穴,去厨房弄了杯咖啡提神,然后请他们几人跟着她上楼。她把绘制好的地图递给他们,每人一份,说了句:谢谢,很感谢你们这次能赶过来。&rdo;她送给他们的是通往鬼哭谷里瘴气林的路线图,里面各种蛊瘴具全,就当是她送给他们的谢礼,她也再三叮嘱他们只能走到瘴气林,不能过界,说山里面的地界有山神守护,不能逾越过境。她说的山神,当然就是那些野人。双方一翻客套之后,席圣贤亲自送他们出门,开车把他们送走,两小时后,她才拖着一身疲累回来,进门,就倒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兰欣听到车子回来的声音,飞奔下楼,来到席圣贤的身边,把累得几近瘫痪的席圣贤架上楼。兰欣把席圣贤扶到床上,替席圣贤脱去鞋子和外套,心疼地说道:你也真是的,屋子里这么多人你不使唤,非得自己去忙个没完没了,你也不怕把自己累出什么事来?&rdo;事实上,现在已经累倒了。席圣贤趴在床上,倦倦地答了句:这几个人都是有来头的,需要我亲自招呼,有些事你们沾不得。&rdo;她说完,便沉沉地闭着眼,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