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许他只是面上默许,心里并不默许。
他原本是皇位第一顺位人,如果再出现一个父亲的兄弟,他的位置就不太坚定。可是其实也不会不坚定到哪里去,毕竟父亲的那个兄弟,出身有问题。他为太子数年,朝中还是有些势力的。
也许他并没有太把洛言当回事,下面的人,却揣摩错了圣意,坚决为陛下除去了这个隐患。
新皇无法,只能捏着鼻子默认。
可是他才是皇帝。
当他坐稳了这个位置后,他在想什么,谁也别想知道了。
帝王心思难测,自古如是。
明着对你好,心里也许在远你。明里在恶你,心中说不定在栽培你。
这位新皇心思不好猜,但起码,他应该不是终日猜忌、找草除根才能心安之人。
不然,无法解释洛言的存在。作为新皇的叔父,他就算落入绿林做了杀手,也活蹦乱跳活得很好。皇帝如果真要杀去这么一个皇位竞争者,就算洛言武功盖世,也是反抗不得的。
而且陈曦陈公子曾无意中说过,他在宗卷中看过洛言的身世。据说,那宗卷,是一般人看不得的。
但是卫初晗知道,宗卷中所写的洛言的身世,根本是不全的。洛言真实的身世,却是没有写出来的。
正是因为没有写出来,锦衣卫这些年,才没有把洛言看成头号罪犯,非要捉拿他归案。就是写出来的宗卷,也是少数人可看,同样不会拿洛言问罪。
一切的最高权力,都在圣上手中。要你生,要你死,全在他一念之间。
他放过了洛言。不让朝廷察觉地放过了这个人。而大部分人,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取舍道理。连陈曦都不知道。
当新皇坐稳了那个位置后,卫家的事,虽然已经过了清算的最佳时期,他却并没有忘记。
于是,当年所有参与的人,皆不得善果。皆想要什么,便得不到什么。不想要什么,他偏要给你。
而你们浑浑噩噩,以为一切都是命,都是棋差一步,怨不得别人。
一个可能是巧合,但无一例外的,所有人都过得不好,那就不是巧合了。
当然,李怀来猜的是这样,这是一种可能性。但同时,还有另一种可能——
卫初晗喃喃,“当年,卫家灭门,是有主事者的。卫家也许动了那个人的利益,才让那人抓了把柄,送卫家灭门。这个人,他也不想经过卫家之事后的旧人活得很好。因为你们活得越好,走向明面的机会就越大,他当年犯的错,越有可能在大太阳下被揪出来,遁地无形。他需要你们活得惨,活得遭,甚至早早去死。只有你们这些爪牙过得不好,他在邺京才能一手遮天,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人会怀疑他的话。”
李怀来心下一惊。
卫初晗垂目问他,“如果这种可能是真的,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李怀来已经很惶然,他摇头,“我不知道……但是、但是我兄长知道!正是我兄长听令于那个人,才能早早给我送了消息,给了我升官发财的机会……”他笑得很苦,因为到现在,他终于知道,这升官发财的美梦,到底是美梦,到此为止了。不会有走下去的机会了。
一时间,这个中年男人,几乎忘了自己的处境,变得很颓然。
卫初晗观察他的脸色,见他确实被自己绕了进去,不像是骗人的,这才收了话。
她起身,“药效差不多了,你起来出去求饶吧。之前是骗你的,药中有剧毒,我没有解药。你赶紧出去,找你的侍卫们给你找解药……时间久了,就来不及了。”
李怀来用力拍水面,虽然还是虚弱,但果然有了能起身的气力。
他至今不知道这个姑娘是什么来头,但性命攸关之际,他也顾不上了,慌慌张张穿上裤子就往外跑,跑得摇摇晃晃,“来人、来人!”
他跑进院子里,感觉太阳好晒,几乎要晒晕过去。眼见有几个侍卫察觉,向他这边走来。他心中一喜,脚下却突地一绊,身子发软。李怀来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身子摇晃着倒地,头重重磕在青石地砖上,瞬间出了一大滩血。
“怎么了?怎么回事?”看老爷突然摔倒,把头磕破了,几个侍卫也慌了神,“老爷喝醉了酒?自己把自己摔了?”
一个侍卫去搀扶李怀来,觉得不对劲,脸色微变,忙去探人呼吸,却发现李怀来已经没有了呼吸。
“老爷、老爷他醉酒,摔了一跤,把自己摔死了?!”
众人惊恐——这可是县令老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