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阴影笼罩在老猎户头顶,他瑟瑟张嘴,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面上便露出了绝望神情。
眼看这个像杀手的青年越走越近,向他伸出了手……老猎户闭上了眼,等待自己该受到的命运裁判,迎接死亡。
他感觉到青年的手碰到了他的手臂……是要杀了他吧。
但是,青年稳稳地把他扶了起来,漠声道,“小心。”
老猎户吃惊地瞪大眼,发现自己一阵后怕后,这青年真的只是把吓得跌落在地的自己扶着站了起来,并没有取走自己性命。不光是他,还有那不远不近站着的姑娘,也忧心忡忡地看着他,“老人家,您身体不舒服吗?怎么突然跌倒了?”
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都没有问题。
却处处是疑问!
老猎户发现自己是虚惊一场后,露出似哭似笑的表情,急急要摆脱这两人般,走进屋子去,“我给你买做早膳。”
洛言和卫初晗平静地看着那老人逃一样进了屋子,洛言看向卫初晗。
卫初晗笑了笑,肯定说,“看来他没有老糊涂到极点,不知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他显然,今早,认出我了。他觉得我好像是来害他们一家的,对我害怕的不得了。”
洛言纠正,“不是‘好像’,你就是。”
卫初晗:“……”
她转身。
洛言跟上去,问,“你现在在做什么?你要杀这个老人家,一句话的事,我就能做了。为什么你不动手?”
卫初晗看他一眼,“我不希望你动手。这是我家的仇,我想自己报。”
洛言点头,“但我可以给你提供便利。这里只有一个老人家,你想杀人,随时可以动手,你在等什么?”
卫初晗想了半晌,慢慢道,“我想从他身上,多挖一点东西出来。比如,他是否知道我爹临死前有什么遗言,或者那些前来的兵士们有什么异常。亦或者……”她蹙了蹙眉,“他有悔改之心,这么多年一直很后悔,那……”
“你心软了?”洛言回头看了一眼,没表示什么,继续跟卫初晗说话。
卫初晗看上去不像是会心软的人。
卫初晗摇头,“我是觉得,这种常年被愧疚快要击溃的老人,当年是怎么突然下得决心,谋害我父亲的?我不心软,但他看上去比我心软。我自认我生得不算美若天仙,但也绝不凶神恶煞,我父亲也不是那等会威胁人的恶人。怎么这老人家前一天还热情地招待我们,第二天就要对我们下杀手?虽然说人性本恶,但我总想找出点什么。”
“找出点什么?”
“找出点来证明……我没有活得那么失败,走到哪都碰到恶毒之人。”卫初晗轻声,“老猎户活得这么可怜,我也并不想再杀他。就该让他活着,看他的儿子受罪,因他的罪而被折磨,与他生死不相见。这才是对他的折磨。”
洛言半晌后低声,“我去镇子里,打听下他儿子是做什么的,方便你随时对他儿子出手。”
卫初晗低头笑一声,应了。
洛言离开后,目光往身后某个方向瞥了瞥。他与卫初晗心灵相通,当他心有感触时,卫初晗也能感觉得到。况且一对情人间的默契,总比别人多了很多。当洛言两次回头看时,卫初晗便对他做出一个疑问的表情,指了指身后。洛言点头,卫初晗就猜到怎么回事了。
果真,洛言走了一早上。午膳时,他也没回来。那原本就心神不宁的老人家,吃饭时连手都开始抖,不停地往窗外看。看他几次夹不起菜,卫初晗就好心地帮了他。却是老猎户将视线投到少女身上时,目光忽地顿住,然后猛地丢开手中碗筷,噗通跪倒在地,开始哀求,“姑娘!姑娘你饶了我小儿吧!老朽愿意代他死啊!当年之事本就是我的过错,小儿他不知情啊!他真的不知情啊!他也活了半辈子了,连个老婆都没有,他很是可怜的!有什么错,都算在我身上……姑娘你不要往他身上算啊!”
卫初晗停了饭菜,偏头看他,喃喃笑,“果真,早上我与洛言说话时,是你躲在屋子里偷偷听。你在听什么?听我和洛言计划怎么报复你当年的狠心吗?”
老猎户垂着泪,把头磕得咣咣响。他哽咽连连,把先前的话反复来说。
生命短暂如朝露。
这是他早就知道的。
在妻子死时,在儿媳死时,他越来越清醒地意识到生命的无常。
这些年,他也常想,到底到什么时候,他才能死去呢?
活着想受罪。
生命如朝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