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峰若转头看她。
“此前小女子所说那句并非是自己,而是我阿母。”梁幂云好笑地回看他,随即又敛笑道:“我阿父与我阿母,初见定终身,此后误终身。”
南宫峰若一愣,悬着的心顿时放下,却又极觉尴尬,随又喝了几口酒掩饰自己的情绪。
气氛一下冷了下来,梁幂云率先开口道:“将军不好奇我阿父阿母的故事?”
“梁姑娘若是想分享,愿洗耳恭听。”南宫峰若回道。
梁幂云自觉好笑地摇了摇头,抬头望向那一片漆黑之中突现的孤星,轻声道:“就说那十九年前,一名俊美书生不经意间被人带入那最是热闹无常却有悖书生风气的青楼,一入青楼他便觉得不对,他想逃却不巧撞到了那楼内的掌事主人。那主人堪比水仙,应该是比水仙还美,让那书生一眼便爱上了她,可他不知那主人早就注意到了那在楼内到处乱撞的他,觉得他极为可爱又有趣便想着上前去挑逗他,却不曾想这一挑逗将两人带入万劫不复之地。”
“那书生可是个大家的嫡子,祖辈以文、以武立足,最是了不得,岂会容嫡子娶一青楼女子?那书生阿父恨他为了一个女子全然抛了家族使命便将他软禁在家中,不曾想那软弱书生却是大胆得很,居然跑了出来与那青楼主人私奔,此后两人拜了天地有了孩子。”
“那书生阿父没有办法,只能同意书生将那青楼女子纳为妾室,但那青楼女子不愿做人妾室饱受冷眼便独自出门养胎谁也不愿见,就是那书生也不敢轻易去打扰她。后来,”梁幂云顿了顿,又道:“那书生家生变故,派人给她送了一封信与一些贵重之物,愿她此生安康无虞,让她莫再寻他。那青楼女子觉得不对劲便急匆匆回了青楼,才知那书生一家早已被烧得精光,无人生还。”
“那青楼女子一气之下动了胎气,当晚便难产生下了一个女孩,没多久便也去了,独留那女孩给她的好姊妹照看。”
梁幂云默了会儿,又道:“这不就是初见定终身,此后误终身吗?”
若是没遇到过,或许阿父仍是天都最意气风的书生文人,即使他逃不过那抄家命运,可阿母定还是秋霜楼那水仙般的美人掌事,一生无虞。
梁幂云声音越来越低,心中酸意渐起。
南宫峰若听得愣了神,半晌才出口道:“姑娘或许说错了。”
梁幂云疑惑看向他。
“初见定终身,此后却未必是误终身,至少两人是真心相爱,也未因这一段缘分有什么错事生,岂会是误终身呢?况且是否有误,岂能随意揣测?外人又岂能得知?只有那书生和那女子才知。”
梁幂云闻言一愣,心中那片阴霾竟渐渐转了明亮,她眼中酸涩却渐渐弯了起来,最后笑出了声。
“将军说得对,是否有误、是否有悔,只有他们知道。”她敛了笑意,低声道:“可那小女孩有悔也有恨,悔自己不该来到这世上夺走了阿母的命,恨那生事之人害死了她阿父一家却还好好地活着。”
南宫峰若心疼地看着她,心中冒起酸意,将她这一番话皆听了进去。
“梁姑娘,”他沉默半晌开口道:“世事无常,悔恨亦是常事。可是那女孩不应该将错揽在自己身上,因为那女孩活在这世上,很多苦难之人也得到了解脱,不是吗?”
梁幂云百味杂陈地看着他,蹙眉道:“将军还查我?”
“抱歉。”他自知心虚,“此前你说恰好在总管府找到了佩儿我便心底存疑,所以派人再去仔细查了一番。”
“虽不知佩儿一事你如何知晓,可若是我不查岂会知晓梁姑娘这些年救了多少受难之人?这些受难之人因你所助皆活了下来,有了自己的生计与希望,他们都能如此欢乐地活下去,梁姑娘为何不能?”
就这些?梁幂云暗自咽了咽口水,又强装镇定道:“我救他们不过是顺手之事,与我自己又何干?”
“因你一顺手他们便有了生的希望,岂会无关?若顺手此事你能放下心中芥蒂感受到种种不易,体会到他们生的欢乐鼓舞自己,梁姑娘不如以此为乐,继续顺手下去。”
梁幂云失笑,“将军当小女子是菩萨?”
“有何不可?”他紧紧盯着她,“若是你想,你可以是。”
梁幂云摇了摇头,“我不想,我想做像我阿母那般随心所欲的女子,也想做像你阿母那般巾帼英雄,更想做我自己所想之人。”
南宫峰若一顿,转又问道:“姑娘可是想念自己阿母了?”
梁幂云摇头柔声道:“我未见过阿母,何来想念?只不过徒增执念罢了。”
“可你还是会去祭拜她。”南宫峰若一笑,见梁幂云那不对劲的眼神急又解释道:“上次你有事外出我不放心,便让一人跟着你去了,并未有意窥探姑娘私事。”
“行了将军,”梁幂云佯装恨恨地看着她,“无需解释,查便查了吧,将军势大自由,连小女子回去祭拜阿母一事都要知道得一清二楚,有什么好解释的?将军想查,查就是了。”
“抱歉,梁姑娘。”
梁幂云佯装生气扭头不看他,南宫峰若慌神却又不知该如何消她的气。
见他无话可说,夜也更暗了些,梁幂云站起身来向南宫峰若虚一礼道:“将军慢饮,小女子先回去了。”
说着正欲从南宫峰若面前走过去,突然脚下一滑,梁幂云直直往下倒去。
这措不及防一滑将两人皆吓了一跳,见快要摔下屋檐梁幂云正想脚下力跃起却先被一力道拽起,随后整个身体便被拉着往回倒去,腰间一力顺势将她直直撞向一个温热的胸膛。
两人顿时皆是一怔。
梁幂云瞬时双眼放大,随着耳边的心跳越来越快才回过神来,从南宫峰若怀中挣脱。
“多谢将军。”
她看也没看南宫峰若那僵硬的面色便踉踉跄跄地跃下屋檐回了房间,极力按压心中悸动。
南宫峰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连着耳朵皆是霎时红得滴血,他眼神逐渐飘忽,看着自己那只搂过她腰肢的手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心跳亦是越来越快,快到自己都听得清。
这一幕皆被楼下的南宫玲佩与清风看得清清楚楚,两人正眼不移心不跳地望向那边。
南宫玲佩笑容逐渐展开,撞了撞清风道:“清风,看见了吗?”
清风被撞回神,“什么?”
“兄长害羞了,姐姐也害羞了,看见了吗?”
清风微点头,神情落寞。
南宫玲佩环抱双手一脸笑嘻嘻道:“这俩肯定有戏,本郡主得想个法子让他们凑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