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线杆也算是这里的元老了,它有自己的爱好,比如说喜欢看电视剧,苦情戏一部不落看过,后面还有假格格大闹皇宫,到最近的宫斗剧仙侠剧,它与时俱进,看得津津有味。
如果说爱好只是看电视剧的话,那它的特长就是唱歌,八十年代喜欢唱“你就象那冬天里的一把火”,后来就会唱“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再往后?那就是“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现在就更不必说了,小苹果随时走起。
这种洗脑歌传播性太强,所以杨绵绵身边的小伙伴会唱神曲有一半是它的功劳。
噢,对了,它就杵在杨绵绵家窗户边上,虽然这个设计非常不合理,但是老城区那么糟糕的规划,违规建筑遍地都是,每户人家都往外搭个棚子拓展地盘,马路上还可以见到摆摊的占了一半的位置,更有猫大爷狗大爷在街上横行霸道,如果遇上下雨天,那简直是就是脏乱差的代表。
这样糟糕的环境是老城区始终被其他区诟病的原因,但之所以能够继续在南城这座大都市里占有一席之地,原因也有不少,比如距离CBD很近,全市乃至全国知名的中学都在这里,比如南城一中。
现在这些房子有个新名字,叫学区房,十几平都能卖到天价了。
那么,介绍完老城区的现况,就来介绍一下今天的天气吧。
南方的二月份还是很冷,还不是北方的干冷,是湿冷湿冷的,昨天晚上刚刚下了雪,今天早上出太阳了,雪被太阳一照就融化成了脏兮兮的泥水,因为规划得不好,积水很难从下水道里渗进去,因此留下了一个又一个水坑。
搁在平时,从早上卖早点的大叔到逛街的小姑娘再到停车的人,没有一个不破口大骂的。
可是今天很安静,安静得电线杆都有点不习惯了,它看了看晴朗的天空,清了清嗓子,想起了一首怀旧金曲:“2002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得更晚一些~”
没人跟着它唱,电线杆觉得有点没趣,它停了下来,小声抱怨:“你们都不唱啊。”
好一会儿,才有人没精打采地说:“不想唱。”
电线杆想说什么,但当它想起它们沉默的原因时,它也说不出话来了。
太阳升起来了。
等到快中午的时候,电线杆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发现已经沉寂了快一个月的老城区重新沸腾起来了,它想,大家早就已经经历过震惊、不可置信到不甘、痛苦,现在只剩下了绝望与漠然,可现在,老城区就像是有一滴水掉进来的油锅,顿时沸腾了。
只有一个人会有这样的待遇,那就是它们最好的朋友,唯一的人类朋友。
“我不相信!”一个略显尖利的声音几乎传到了所有物品的耳朵里,这是它们熟悉的,并且是唯一可以交谈的声音,可因为太过愤怒,声音都被扭曲变了调,“我不相信!!!你们在骗人!!!”
用一个不是很文明的词来说,杨绵绵彻底懵逼了。
想她在国外求学一年多,砍翻了多少变态,干掉了多少恐怖分子,这才终于回国能和小伙伴们见面!这和取经要经过九九八十一难没什么区别!
千辛万苦,过五关斩六将,好不容易到了,可现在有人告诉她,要拆!迁!了!
她住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拥有无数朋友与亲人的地方,要被拆迁了?!
也许对于其他人而言,拆迁意味着天降横财,但对于杨绵绵来说,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
这是一场屠杀。
杨绵绵本以为在小岛上得知约翰的经历已经会是她这一辈子最大的震惊,却万万想不到,命运的玩笑在这里等着她呢。
她一到老城区就觉得不对劲了,这个地方虽然老旧,但就好像是菜市场里的卖菜大妈,看似没有高级白领光鲜亮丽,但却是最接地气的地方,也是这个钢筋水泥丛林里最具有人情味的地方。
可她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只剩下了空荡荡的街道,她还开玩笑和荆楚说:“每次过年的时候都是这样,外地人都回去了,所以人特别少,地铁啊公交啊都有位置坐,最安静的时候了。”
走着走着,她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往年哪怕人再少,可老城区的本地人那么多,买菜的开店的都不会回老家,还热闹着呢,超市里各种促销。
但她现在走的地方却像是末世后的世界,只剩下了空荡荡的建筑,一个人都没了。
她毛骨悚然,却依旧没有想到那里去,只不过第六感令她开的玩笑已经有了生硬:“和那次在北京地铁站好像哦,我们不是进入什么异度空间了吧,感觉像是末世以后的城市诶。”
哪怕是有了不详的预感,她宁愿是遇到平行空间这种事,也下意识地不愿意朝那么可怕的方向去想。
但谁能自欺欺人一辈子呢,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口说“我们要死了”,总之一瞬间,杨绵绵就被哭泣声与道别声给淹没了。
“绵绵,我们要死了。”
“绵绵,你怎么回来了。”
“绵绵,能最后见你一面真的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