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他的女儿当晚便承了宠,太子赏了许多东西下来,就连太子妃也不曾轻慢。
他原想着,太子肯点了他与周同的兵,又肯纳了他的女儿,这便是对燕王极为不满了,觉得燕王这兄弟靠不住了。自燕云十六州接连失利,朝上抨击燕王之时,太子再不曾为燕王分辩得一言半句。
王光便觉得这是自己的好机会,若能趁此良机将辽人赶出燕云十六州,得胜还朝,自己的女儿在太子身边的位份一定不会低了,将来太子继位,这朝中就更有他的一席之地了。因此一路之上才与周同商议,不肯与燕王合兵一处,免得燕王占了他们的功劳。
皇子的身份到底要尊贵些的。
哪知道第一仗就失利,折损了五万人马,这下子就更没脸与燕王联络了。
周同咬牙,“事到如今,只有硬着头皮继续打下去了!只要打下幽州,就算是大功一件,哪里还会有人计较折损多少人马。”
他们这里拖住了耶律德光,燕王正好趁势收复别的州府,派出去的斥候回报幽州战况,燕王冷笑一声,“真是一对儿蠢货!”大敌当前,却仍想着私利,置家国安危于不顾,难为太子竟然选了这两人来助他。
燕王接到京中密报,王光与周同是太子亲自点兵,太子还纳了王光一女为妾,十万大军粮草丰足,便假作不知此事,又有夏家与何家粮食棉衣相助,解决了眼前困境,立刻重新开始收复之战。而耶律璟回兵的原因至今未探明,他便隐隐觉得这也许是夏景行与赵六在辽国做了些什么。
若是辽国内乱,耶律德光肯定也会坐不住的,哪里还会带着三十万大兵驻守在此。
太子选的两人蠢归蠢,却歪打正着,替他拖住了耶律德光,也算得不错了。
********************************************
三月初,燕王相继收复了蔚州,应州,寰州,如今燕云十六州已有十一个州府重回大齐怀抱。他将战况写了奏章上报,圣人在四月初收到战报,极为高兴,太子在旁凑趣,“儿臣早就说过了,王将军与周将军老骥伏枥,定然能够助三弟夺回十六州的。”
圣人翻看奏章,“三儿倒是没提王爱卿与周爱卿,难道这二人没与三儿合兵一处?”
太子连忙摇头,“怎么可能?!这二人不是前去襄助三弟的嘛,怎么可能没与三弟合兵一处?恐怕收复七州就与两位将军脱不了干系,或者三弟未注明也未可知。”
圣人将奏折细细看了,心有不悦:“三儿从来据实以报,胜就是胜,败就是败,决无推搪之理。况且他还在奏折中替洛阳夏家与何家请功。道是开年这两家便押着粮草往边关去了。夏家是举家之力,变卖所有家财换了粮食助戍边将士,何家出资五万两为将士置了棉衣御寒,就连帐册也随奏折一同送了来,难道还会贪王爱卿与周爱卿的功劳不成?”
燕王极为注意经营在圣人面前的形象,从小留给圣人的印象就是做了就是做了,没做是打死也不肯承认的,总归是个老实孩子。因此就算他战败之时上报连失十二州,引来朝臣攻讦,圣人对这个儿子倒也并无责备,至少他不曾隐瞒战况。
太子这时候也知道不能胡乱说话了,至少在情况未明之时。他索性转移话题,“没想到定远将军的家眷倒是一心为国的,忠心实是可嘉。只不知定远将军如何了?”
圣人抚膝,言笑晏晏,“三儿腹中自有韬略,他这次不但为夏何两家请功,还为定远将军与赵校尉请功。只道定远将军与赵校尉当初奉了他的密令,带兵五千在辽人包围之下出关,前往辽人上京借机行事。收复这七个州时,里面倒有耶律德光的亲信,说是辽国皇后失踪,这才使得辽帝撤兵十万回师上京,解了一时之围。如今定远将军与赵校尉虽未回转,吉凶难测,但他却不能将此理隐瞒。他连定远将军与赵校尉的功劳都不肯贪,又怎会贪了王爱卿与周爱卿的功劳?”
太子没想到还有这段变故,心中这时候倒有些后悔,当时不该小瞧了燕王。也不知道燕王有没有记在心里?
圣人收到燕王捷报的当日夜晚,应州城下就来了一队人马,高举火把朝着城内喊话,请求打开城门。
燕王在府衙听得城楼上兵士来报,“城下有队人马,说是定远将军与赵校尉从草原上回来了,但穿着恍惚全是辽服,听声音却又是汉人,守城的兄弟不敢自专,特意请殿下移步。”
燕王大喜,喜的一掌拍在书案上,朗声大笑:“本王就知道……本王就知道他必会回来的!”
他打马出了府衙,一路直奔城楼,爬上去朝下一瞧,但见最先立着的汉子穿着辽人的皮袍子,头发胡乱披散着,满脸胡茬,乍一瞧很陌生,一开口便是熟悉的声音,正是夏景行。
燕王下令大开城门,又令城楼上敲响了战鼓,自己亲自下了城楼,往城门口去迎接远道而来的前锋营与斥候营兄弟。
城头上鼓声震耳,守兵交头接耳,“不是说夏将军与赵校尉早就失陷敌营了吗?难道是假的?”
“前锋营与斥候营都是殿下直属,说不定是接了什么密令呢。”
前锋营的每个战士都是精挑细选,能进前锋营虽然直面危险的机会最大,但是却是燕云十六州大齐军士最引以为傲的。
夏景行与赵六仰头瞧着城楼之上的王旗,上面斗大的燕字在火把的照耀之下极为显眼,城头鼓声大作,应州城门大开,燕王高坐在马上,在城内含笑看着他们。
二人一夹马腹,直朝着燕王而去了,到得近前坠蹬下马,跪下来行礼:“幸不辱殿下之命,属下擒了辽国皇后,又在漠北漠南跑了一圈,前来复命!”
燕王下了马,声音里带着哽咽之意,“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说是你们,伸臂上前,就捉住了夏景行的双肩,用尽了力气连拍数下,才将心内澎湃的情绪压制了下来,启唇而笑:“景行,你可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都不知道如何向你媳妇儿交差了!”
“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她还不知道呢,等我回去就写家书报平安!”
燕王在他肩上重重捣了一拳:“写什么信啊?人就在应州府!我真是拿她没辙了,自大年初二她到了儒州,此后我胜一城她就跟了过来,每次都求见我,我只能避而不见,只盼着你快点回来!她也锲而不舍的一路追了过来,我不肯见她她就三五日往府衙门口等一回,今儿大清早还往府衙侯了一回呢。”
夏景行“啊”的一声,满含了惊喜就要往城内冲,忽又停了下来,一脸的纠结,“我现在……这幅样子见她,不会吓着了她吧?”
他此刻身着辽人皮袍,血迹斑斑,头发数月未洗,打着结结成了毡,胡子拉茬瞧不出本来面目,脸上黑就算了,还因着冬日在漠北草原上冻伤,冻疮虽然好了但印子还没好,面上倒好似起了癣一般,他自己临水瞧过一眼,把自己都吓了一跳,何况最开始肯招他入府,说是瞧上他生的好看的媳妇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