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这不是对自己也客客气气的?
“道静师叔闲来只在禅房诵经,寺中大小事务从不插手。”
接待来宾这种工作,也轮不到他老人家来做。
道静法师如今就是护国寺的活招牌,他老人家就应该被供在佛坛上,受信众顶礼膜拜,就算是圣人也不能例外。
方丈在心里对道静法师钦佩不已:师叔睿智!
今上含笑点头:“原就该如此!法师大德高僧,岂能拿俗事去烦他?不如方丈前面带路,引朕去见见法师?”
方丈引了今上往道静法师的院子里过去,见得他身后跟着一溜兄弟儿子,外加下属官员,他这会儿也算是摸得今上的脉了,便停了脚步,做出个为难的样儿来:“圣上,师叔他老人家喜清静,这么多人……恐怕他的院子连门也不会开的。”
诸皇子面面相窥,晋王心里暗骂:老秃驴,本事不大架子倒不小!
众官员自动退后,表示:圣上您请!
圣人便跟着方丈往道静法师的院子里去了,身后跟着的官宦都停了下来。
道静法师这些日子在后山里采了不少的药草,今上来与不来,与他的生活全无影响。前面在迎接今上,他这里做完了早课,便将僧衣前襟系在腰间,在院里晒起了药草。
这些事情,他向来喜欢亲力亲为。
今上跟着方丈推开禅院门进来的时候,就瞧见院子里站着个大和尚,满面白须,慈眉善目,见到穿着龙袍的今上,不说俗礼,就连僧礼也无半个。
“今儿天气好,就晒晒药草,既然来了就过来喝杯茶吧。”
老和尚自说自话,寻常跟夏南天也这般相处,今上听得这话,却似行走了千里万里的人,瞬间就将身上那一重身份的枷锁放下,果真跟个故交旧友一般,随意过去坐在了院中石凳上。
方丈嘴角暗抽:师傅也太能装相了!
可惜圣人似乎还真就吃他这套。
他哪里知道,活到道静法师这个年纪,又游历多年,禅心既定,喜怒皆无,在他的心里,夏南天与今上还真没什么分别。
老和尚亲自烹的茶,甘甜的山泉水,也不知道是哪里的野茶,清香益远,入口微苦,却回甘无穷。
今上坐在这静谧的小院里,喝了一杯道静法师亲手烹的野茶,方丈默默退了出去,觉得师叔这等高人,他是学不来的。
就算他再得着道静法师的指点,不卑不亢,可还是没办法把当今圣上当做寻常的凡夫俗子对待。
他二位静坐喝茶,方丈便只觉再待下去,不利于自己的形象,便聪明的回避了。
院子外面静候的禁军以及宦官们见到护国寺的方丈都出来了,对这位道静法师可真是好奇死了。
也不知道今上与道静法师说了些什么,从法师院子里出来的时候,似乎心情很好,全程带着微笑,依着方丈的经验,他家师叔若是能同今上说个十来句话就算不错了。
临走的时候,今上还问及外间传的沸沸扬扬的道静法师从鬼门关上拉回来的那一位。听方丈说起夏南天也在寺内,便传了他过来。
夏南天休养了这些日子了,整个人气色极好,哪里有一丝丝病过的影子。
他是草民,自然做不到道静法师的洒脱,见得今上便行了跪拜大礼。回了今上几句问话,又得了赏,这才跟在山中众僧身后,一直目送着圣驾离开,总算长松了一口气。
夏芍药夫妻到得护国寺的时候,圣驾才离开一刻钟左右,禁卫军也才坦然有序的撤离。
被拦着的信众们挨挨挤挤往寺里去了,马车寸步难行,夏芍药夫妻索性下了马车,混在这群信众里面往寺里去,素娥问旁边提着竹篮子来进香的老婆婆:“大娘,今儿这是怎么了?”
那老婆婆似遇上了大喜事一般:“今儿万岁爷来护国寺了,后面跟着一溜儿当官的,还有皇子呢,老婆子我活了这把大把年纪,还没见过这么大阵仗呢。”
夏景行将夏芍药护在怀里,以防被人挤到。
夫妻二人好不容易到得夏南天所住的小院子,都挤出一头的汗来,待听得他今儿也见了圣驾,夏景行是整个人都不好了,夏芍药倒好奇问起来:“爹爹,圣人长什么模样?”那样子浑似今上就应该异于常人才对。
夏南天逗她:“圣上自然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还有一个嘴巴,难道会少一个不成?”
院子里再没旁人,他这般打趣的话也只是父女二人笑谈,只作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