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宁很大度地笑着摆摆手,对郑熙行那儿呶呶嘴,那意思——先把眼前这麻烦事儿给解决了吧。王峰又蔫了。
这事不能怪王峰,十几年了,哪家教育孩子别胡闹不会影影绰绰提一提顾川?“胡闹也要有个分寸,别跟顾川似的……”血淋淋的例子,再形象生动不过了。越宁的归来,让整个圈子都很振奋。他的失踪,曾经令所有人充满了不安全感——原来,我们这样的层次的家庭里,也有可能丢孩子。
王峰再看郑熙行,这会儿郑熙行已经冷静了下来,忍不住点了一支烟,没有去吸,放在烟灰缸上,望着升起的灰色烟雾思索。越宁小声对王峰道:“年底了,正忙得冒烟儿,着急上火呢。”
王峰也很小声地说:“那这怎么办啊?”
“不想死,就听他的。”
郑熙行思考的时间并不长,抬手将烟碾灭了,绷着脸道:“这事是我没有考虑周到,你们确实不适合干这个。”
魏骏跟他最熟,对他最为信服,听到这种类似于“就你们那点水平,干不了大事”的考语,伤心欲绝,哭丧着脸儿:“哥……”
越宁晃晃脖子给郑熙行打了个圆场:“你们为什么要让人代持股份呢?还不是因为是在打有些个规定的擦边球么?小打小闹的,也没太大意思,做大了,又招眼。”
“呃……”
郑熙行道:“也是这么个意思。”
田兴国悄悄从冰箱摸了个冰袋,扯块毛巾包了,敷着脸说:“我们也想干大事儿,这不是没干成么?换一行,就能做大了?”
“至少别出人命,”郑熙行冷静地指出,“别的事情再大,听起来也不够惊悚,人命关天,出一件,就不好解释。安全事故?哼!以为自己都很安全么?这样,这件事情瞒不下来,我跟你们讲,拼着再挨一顿,也得跟长辈们据实招了。”
“啊?!!!”钱自强也忍不住发声了,“还要?!!!”看来上一回,他是被长辈收拾得不轻。
“你们自己能处理得了?”郑熙行轻斥一句,“谁叫你就这么一问三不知地上报了?要做好转让手上几个矿的准备,上头正着手关三小呢!想干,也得把这些事儿给撕掳清白了。小的不要,关了,真想干,留几个大的,认认真真地干。还有,考虑一下你们各家老爷子的职位,你们的事业,得给他们的职位让路。”
这一点,大家都没有异议。谁都知道,现在的事业做这么顺利,大半是因为家里有人罩着。领导干部的配偶、子女,经商是有种种限制的,否则他们也不用找人代持股份了。
“再有,你们接手之前的事情,不用管,你们接手这段时间,发生了多少起事故,造成什么样的损失,具体抚恤如何……都要弄明白,别叫底下人给哄了,我不信你们发下的抚恤金会很少(公子哥儿在这方面还算大方),但你们能保证这些钱都发到家属手上了?当心有吃回扣的,十万块叫他们吞得只剩一万,不是不可能。闹出来,锅都是你们在背。”
魏骏赶紧接口:“好。”
“死了多少人,都是些什么人,抚恤金给了多少,到手多少,有没有中间回扣的,全弄明白了,这些情况,三天之内,我要一个汇总。”
这是要接手了?众人大喜:“一定一定。”田兴国苦着脸:“我那一份儿,恐怕不行……”他爹的职位跟这项事业冲突了。
郑熙行看一眼越宁,越宁将自己扯离他八丈远:“别看我,这么大一口,我吃不下。”他爹从来没当过官儿,真要接手了,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田兴国却觉得有门儿:“兄弟,帮个忙吧!”
越宁道:“不是我不想,是力有不逮。过个十年八载的,我还真想插手,可现在不行,手上的事儿还忙不过来呢。你们也甭自己干呀,难道没别人了?”
田兴国苦着脸道:“未必合得来,也未必可信呐。”
“非得可信?不可信,就把他变成可信。”越宁不觉得这有什么大问题。所谓利益共同体,原本不是共同体的,只要沾上了利益,也就成了共同体,不是么?
郑熙行道:“别出这个主意,他们未必控得住。”
“那你就不该支持他们搞这个,”越宁不客气地道,“想在能源这一块搞大,单凭现在这样放羊吃草,后果就是眼前这样的了。你做建筑,我做IT,咱们俩都是本专业的。他们做能源,有一个是学这个的吗?有一个是从基层做起过的吗?这事儿跟能力的关系,还不太大,目前这模样,还轮不到拼天赋。”
郑熙行默。
“十四哥,现在他们只要站住脚就行。精力有限,得容别人分一口。”
郑熙行思考了一下,对几人道:“这样,先看好你们这一摊子,你们除了不下深井,把所有基层的业务给我跑一遍,然后,盯住了这一块,技术要上先进的,矿要大型的。不要求你们扩大多大的业务,把这一片给我守住了。至于别人发展多大的业务,不影响到你们,就甭想着去竞争当龙头。”
“哎。”
最后商定,尽快将资料汇齐,上报给长辈们,拼着挨一顿,也要烂摊子给收拾清楚了。田兴国比较苦逼,得另谋就业。魏骏想一想,也觉得没趣,离帝都又远,离大哥更远,他对自己的水平有了充足的认识,认为离远了不安全,决定回帝都,求大哥提携。他的股份,由其他几人收购——这些要等本次事情圆满解决之后再提出来。
末了,魏骏表示,他来送郑熙行和越宁回家。
越宁笑道:“不用啦,你们还是忙吧。”
魏骏一脸的为难,越宁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魏骏重又挂上了笑:“那行,保持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