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完烟花回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岳家有守岁的习惯,大人们都挤在客厅里,打麻将的打麻将,唠嗑的唠嗑,电视里放着春晚,却没有一个人看,小一点的孩子玩累了熬不住就去睡了,稍大一点的还缠着岳其琛不放,浅浅一个人蜷在沙发角落里,难得的没有看小说,而是在认认真真地编辑祝福短信。
删删减减的编辑好短信内容,浅浅又开始捣鼓收件人,她手机里存的联系人不多,除去坐在身边的亲人以外,就只剩下十来个了,她把他们一一拉进收件人列表里,然后点进浏览器,一边看小说一边等00:00那一刻的到来。
到手机右上角的数字跳成了23:59时,浅浅轻轻地呼了一口气,退出浏览器,还没来得及点进短信页面,手机就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班长”。
浅浅愣了一下,条件反射地点着屏幕往上一滑接通了电话。
微弱的电流声中,陆烨含笑问道:“喂?”
浅浅这才反应过来,忙把手机凑到耳边,轻声应道:“班、班长?”
“是我。”
夜已经深了,陆烨坐在飘窗上,隔着落地窗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房间里没有开灯,从南郊回来后不久陆爸爸就睡下了,李南洋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四周都静悄悄的,偶尔能隐约听见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的烟火声。
这是母亲去世后的第一个春节,午饭是在爷爷奶奶家吃的,晚饭是在外公外婆家吃的,以前不管父亲回不回来,他和妈妈也是这么过的。
唯一有所不同的就是晚上。妈妈在的时候,总会带着他一起守岁,母子俩就在客厅里一边看春晚一边包饺子,一开始他包得特别丑,总惹妈妈笑话,但他人聪明,不消片刻,包出来的饺子就和妈妈包的一样好看了。这种时候,就算是作息规律的父亲也会自己乖乖坐在沙发上,一会儿看看书,一会儿看看他俩,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那个时候他们住的还不是这个空旷得大喊一声仿佛都能听见回声的别墅,妈妈说她不喜欢这种空荡荡的感觉,所以在a中附中附近另外买了一套小一点的房子,带着他一起住。虽然只有一家三口,倒也温情脉脉。
母亲去世以后,父亲担心他睹物思人,又因为他被一中录取了,所以劝他收拾了东西搬到了这边来住,但那边的房子一直留着,布置也没有动过,他带过来的东西就只有一些衣物和将军、将军夫人惯用的饭盆、玩具之类的。
母亲刚去世的那段时间,他像是走火入魔了一样整天回想着和母亲相处的点点滴滴,想起她时常掐着自己脸颊上的肉往两边拉,让他不要一天到晚板着个脸小心以后找不到女朋友;想起她看着电视等他放学回家,结果看着看着电视就靠在将军和将军夫人身上睡着了,最后还要他把她抱回卧房里;想起她每次都义正言辞的斥责父亲“记住包了硬币的饺子是哪个待会儿好舀我碗里”的要求太无理,转身却把她做了记号的硬币饺子舀到他碗里,并偷偷告诉他“这可是妈妈专门帮你留的,别让你爸知道了”……
随着春节一天天临近,陆烨心情越发焦躁,除了长时间没有见到浅浅以外,还有对除夕夜的恐惧感,他不知道该怎么对待除夕夜,这个本该属于他们一家三口,或者只有他们母子俩的时间,在少了一个最重要的人之后。
这种焦躁在父亲和李南洋相继回房、四周安静下来后变得更加明显,他回到了卧室,按开了电视,拿着遥控器烦躁的把所有频道都按了个遍,似乎每个频道都在播放春晚——妈妈在的时候他们也看春晚,不,不能说是看,开着电视只是为了给温馨的一家三口提供一个热闹的背景。
没有妈妈,没有妈妈包的饺子,没有妈妈特地标了记号的包着硬币的饺子,那春晚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啪嗒”一声关了电视,坐到了飘窗上,愣愣的看着窗外。
不知道愣了多久,放在手边的手机“嗡嗡”的震动起来,他拿起来看了看,是朋友发来的祝福短信,还有人邀请他出去喝夜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