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开后似乎也没那么难过,赵惜月大大方方做自我“检讨”:“……还是我太小鸡肚肠了,自尊心太强又觉得自卑。我们也算相识,结果我却给你当保姆,我心里过不了这道坎儿。你别介意。”
“我没有。其实我也没把你看得低人一等。无论做什么,只要不违法不违法道德,其实都一样。还记得以前我同你说过的吗,做医生也没你们想的那么光鲜。你那时候不过整天跟灰尘打交道,我却是跟血分泌物排泄物打交道。这么一比你就不会自卑了。”
“还是会啊。你们家那么漂亮,我每次打扫的时候就在想,这家的主人一年挣多少啊。”
“那是父母给的,不是我挣的。我自己每年未必比你挣得多。”
“那也是你会投胎。”
许哲笑笑没说话,想起从前的一些事儿。那时他还年少,其实记得不大清楚了。只记得外公外婆家那阴暗的木质小楼,无论怎么小心地板总是嘎吱响。房子很旧,各种设施也都老化了,洗澡的时候有时候会不出水或者只出冰水。楼梯上有一块踏板松了,他有一次从上面踏空摔下来,跌破了好几处地方。
许多细节不一而足,仔细想想还真是一箩筐。
他其实也不是一出生就过好日子的。
当然他的苦日子过得时间不长,母亲带着他嫁给父亲后,他的物质生活就好过起来了。可他生命里那点子阳光又突然没了。孙月莹不见了,他的精神生活一直空虚到现在。
直到赵惜月的出现,似乎慢慢又被填补起来。
他没同她说自己的身世,将话题转到了别处。
他看她空着两只手便问:“你怎么过来的,怎么包都不带。很少见你穿运动装。”
“我其实是晚饭吃多了散步消食而已,走着走着就到这里来了。”
“走过来的?”
“是啊,我是不是很厉害?”
“是,吹牛很厉害。”
从赵惜月家到医院,走路至少一个多小时,她来的时候一滴汗没流,这样的天气里她肯定不是走着来的。
被戳穿的赵惜月吐吐舌头:“骗你的,刚开始半小时是走的,后来就搭车了。幸好我带了钱,要不真来不了。”
她能来,许哲挺高兴的。
“一会儿我让人送你回去吧。”
“不用不用,我还有零钱。”她边说边把手伸进口袋里,拨弄那几个硬币,发出哗啦啦的响声给许哲听。
许哲觉得她这个样子特别可爱,一点不物质,跟那个化着浓妆站在自己房门口,非逼他做那种事的人完全不同。
想到她曾给他做过钟点工,许哲问:“你那时候家里是不是有困难?”
“是有点,我妈生了场大病,不过已经好了。就在你们医院治好的,她现在在家休养。”
“所以在香港那回,你其实是想筹医药费?”
“算是吧,不过现在都好了,你又帮我介绍了工作,我其实挣得还可以,搞不好真比你当医生多。”
她边说边笑,那笑容开朗从容。许哲想起她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心头不由一动。
是同情还是怜悯?似乎都不是,大约是心疼吧。
赵惜月是真忘了那时候的事儿,都快一年了谁还记那么清楚。她问许哲:“你要不要吃水果?”
“好。”
于是赵惜月拿了两个苹果去洗手间里洗,出来的时候轻轻甩着手上的水渍。
“我真是佩服你,那天你是怎么发现衬衣是你的。明明就是白衬衣,谁都有啊。”
“你房间里有男人的衬衫,似乎不大合适。”
“我爸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