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从们离开后我私下出了宫,前往泰西封城南,那儿居住着波斯最有声望的犹太巫医巴德尔,他更是一位出色的先知,我期冀他能帮助我。
暮色降临的时候,我穿过喧嚣的集市来到这个多年前我曾踏足的地方。那时我并不相信巴德尔的预言,甚至将他的话嗤之以鼻,但事实证明他并未欺骗我。我敲响木门上挂着的两个巨大的铜铃,它们发出一种古怪而神秘的声响。
但没有人回应我。巴德尔是个怪脾气的家伙,我一直等到太阳落山,他才迟迟将门打开。
我取下斗篷,看到是我这不速之客,这狡猾的犹太人立即就要把门关上,我拔刀顶住他的门拴,冲他笑了一下:“好久不见,老朋友。”
上回我将他揍过一顿,这家伙定还记仇呢。我正犹豫着要不要用武力威胁他,谁知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的衣服瞧。
“这,这不是王室的服装吗?难道……”他抬眼梭巡我的脸,“你就是那个国王的私生子?”
我一挑眉,眯起眼:“小心你的用词。”
他一咧嘴“哈哈”笑起来:“你可以割了我的舌头,但那样你就问不到你想知道的事了。”说完他用一种复杂莫辨的神情瞧着我,“年轻人,你是疾病缠身了吧,脸色这么不对劲。”
“不是疾病。”我推门走进去,不知该如何开口。阴暗的室内弥漫着一股药草的气味,壁炉里烧着一锅不知名的液体,桌上摆放着乱七八糟的古籍,还有一颗水晶球。上一次,这家伙就是靠这个卜出弗拉维兹还活着的消息。
这一次,他也能帮助我吗?
☆、第112章【CXII】
上一次,这家伙就是靠这个卜出弗拉维兹还活着的消息。
这一次,他也能帮助我吗?
我将父王赐给我的金币搁在桌上,犹太人立即双眼放亮,伸手要拿。我按住他的手腕,压低声音:“假如你敢泄密……”
“通灵者与死者一样,永守秘密。”他嘘了一声,反手握住我的手腕,放到水晶球上,神秘兮兮闭上眼,“噢,让我来瞧瞧你被什么困扰,年轻的王子。”
我依言将掌心鲜血滴在水晶球表面,球里立刻涌出烟丝一般的红色,蜿蜒逶迤,时而凝聚成人形,时而又异变成蛇状,仿佛要爬出这透明的容器一般,在掌心微微泛热。肚子又隐约不舒服起来,再看那球体之内,红丝赫然形成了一个状似婴孩的影子。仿佛在蹒跚爬行。
如被烫到一般,我缩回了手。
犹太人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我,好像见到了什么怪物。他的脸色十分难看,如坐针毡似的站起来,指指门口:“离开这儿,别把邪祟带到我这儿来。”
我一动不动的坐着不动,知道这个人能帮我。但他是个怪脾气,任我如何威逼利诱他也不肯,铁了心下逐客令,最后我只好激他,说他只是个投机取巧的神棍,根本不是什么先知,遇到难解的谜题就成了缩头乌龟,我会砸烂他的屋子,让所有人知道这里住着个流浪的犹太骗子。
这招倒很奏效。
他忿忿的吹胡子瞪眼,开始在书架上在那堆烂得辨不出名字的古籍里翻找,最后拿出了一本上了锁的黑皮书。只看了一眼我便知道他要找的一定是这本。同样的书,我在弗拉维兹那里看到过。
翻开书壳,第一页就是整整一面的古希腊文。拜弗拉维兹所赐,我也认得不少希腊词,第一眼便瞧见了“神话之影”这个晦涩的词。
“‘神话之影’,这是什么意思?”
我指着那个词问。
“神话的背面,神话的投影。自古以来的希腊神话呈现给人们他们想要看见的那一面,而这里,却是神话背后的故事,记载着那些不为人知的东西,那些伟大的英雄背后的阴暗和讨人厌的邪魔暗中隐藏的秘密。”
犹太人盯着我的眼睛,将书页翻到中间,那个部分是记载美杜莎的,绘有一个蛇发女人的画像,但奇怪的是,她的手中抱着一个婴孩。
“我想你不知道美杜莎曾为海神波赛冬怀有一个孩子的秘闻。那孩子承载着她所有的爱,能化解她对波赛冬的恨意与雅典娜对她的诅咒,变回一个正常人。她一心想要诞下这个孩子,所以徘徊在帕特农神庙里不肯离去,才被柏尔修斯所杀。那个孩子的魂魄依附在杀死她的镜盾上,与她一起长眠地底。”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我看着羊皮书页上的画像,感觉美杜莎在向我微笑。
“因为这种执念,她会使她的信徒与其爱人也拥有一个子嗣,只要这孩子正常出世,她的怨恨就能得到化解。你不必感到困扰,我可以帮你除掉这个诅咒的产物,如果你希望我这么干的话。”他拿起一个细口的小铜瓶,晃了一下,“毕竟,这孩子可不是实体,只是一团虚幻的执念而已。”
执念。我下意识地捂住腹部,心脏被一只小手揪起来。眼前又浮现出冥府里远去的小小身影,那双透亮纯粹的异色眼眸,那么天真可爱,满怀对爱的渴望。
明明做好了与斩断与弗拉维兹一切羁绊的决心,又动摇起来。
“喏。”他将那瓶子递给我,“喝下去,等再醒来时,它就不会再纠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