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手里捧着礼袍、权杖、王冠、花环,一副迎接新王的隆重阵势。
我趁机朝外走去,手腕却被轻柔地抓住了。
“纳尔米德,你们出去。我要让阿尔沙克王子为我更衣。”他站起身,以一种倨傲而慵懒的语气向众人下令。
所有人面面相觑,霍兹米尔沉默的退出了门外,临走前瞥了一眼那串骨链,向我使了个眼色。我知道他是希望我将骨链随手带走。
门被重新合上,又剩下我与他独处。未免他的情欲又死灰复燃,我抓起了一个金盘中的王冠,回身为他戴上。它与君士坦提乌斯那夸张的十字高冠不同,看起来更为古老,冠边由青铜的藤蔓交错形成,底部缀有宽而长的紫色金边头披,配上他那张诡异的面具,比起国王,他更像一位法老,神秘冷艳,高不可攀。
我不得不承认,这王冠就是为尤里扬斯量身打造的。戴上这王冠,尤里扬斯才是尤里扬斯,而他身上本就不清晰的弗拉维兹的影子,便更模糊了。
终有一天,我眷恋的那一部分灵魂,也许将会彻底的被吞噬掉。
这样想着,心愈发惶惶不安。
我背过身去,借着拿起礼袍的时机,摸了摸藏在腰带里的那个弗拉维兹交给我的铜瓶。确认它还在,才稍微冷静了些。
“劳您尊驾,更衣前不该为我擦洗一下身体吗?”
衣袍差点落在地上。生怕被他发现身上的东西,我不敢拒绝他的请求,依言从边上盛着热水的金盆里捞起毛巾。一回头,我就差点撞进他的怀里。他靠得极近,下巴几乎贴着我的额头,惑人的体香涌入口鼻。
稍稍退后一步,才得以如常呼吸。强作顺从的抬起手,褪去他的睡袍,我胡乱为他擦洗身体。灼热的体温燎烧着我的皮肤,让我的每根汗毛都竖了起来。
我不擅长做这种事,动作笨拙而粗鲁,但尤里扬斯一动不动的站着,时不时仰起脖子配合。晶莹的水珠沿他的胸膛滑落,向下流去,勾引我的视线入魔般的追逐,顺着两道深深的腹股沟,一直望到他若隐若现的部位。
不自在的挪开目光,我拧干毛巾,匆匆为他擦拭干净,为他披上深紫的皇袍。浓郁如暗夜般的底色,绣着巨大羽翼的袍摆拖曳到地上,宛如从天而降的冥王。他在床上端坐下来,看着我,伸出那只戴着戒指的手,仿佛在等待我将自己的一生交付。
我没有伸手,而是拾起那沉重无比的权杖,递到了他的手心。
尤里扬斯抓紧了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沉默良久,低头凑近我的脸。他的睫羽淬染着火光,狭长优美的眼底幽沉无底,垂目之间仿佛烟火坠入深谷。他嘴唇若有似无的触碰我的鼻尖,呼吸却与我如熔岩胶着。
“阿硫因,记住今天是你亲手为我加冕。只要我在这王座上一天,你就一天不能离开我的羽蔽,我的权力所及之地,就是你一生一世的牢笼。”
☆、第79章【LXXIX】“诸神降世”
空旷室内的回音像一抹经久不散的幽魂。
尤里扬斯站起来,缓缓走到我身前。令人窒息的气压从四面逼来,冷汗涔涔,我退了一步,背靠上冰冷的门。
“别试图违背诺言,阿硫因,那只会让你…罪加一等。”他低下头,眯起眼,耳语般的温柔低吟,伸手将门猛地推了开。
恭候多时的宦官们整齐有序的簇拥上来,提起他长长的袍摆,将他迎出长长的走廊。
紧绷的神经稍松,我深吸了一口气,像那些宦官们一样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如一具行尸走肉随队伍走向宽阔宏伟的前殿。时近黎明,天空没有太阳,黑沉沉的,乌云密布,仿佛酝酿着一场雷雨。洁白的大理石阶梯上洒满了紫罗兰的花瓣,数百盏烛火沿路摆放,如天幕中闪烁的星河,将四周耀得亮如白昼。
路过中庭时,我看见一巨大的铜镜被摆放于殿门前的喷泉之后,不知是什么用途。我好奇的驻足观察,只见几只鸽子从门前飞过,影子竟被投射至半空中,不知是什么魔法。
“请快些跟上陛下吧,王子,他还要在众人前为你正式加冕。”霍兹米尔在后方小声催促。我忙收起好奇心,加快脚步。
走出达芙妮宫金碧辉煌的拱门,穿过那座埋葬了君士坦提乌斯的教堂,阶梯之下,奥古斯都广场上已是人山人海,此起彼伏,挤满了前来瞻仰新王荣光的罗马民众,竟比当初迎接君士坦提乌斯归来的境况还要热烈。
尤里扬斯从容的从阶梯行下,擒举权杖朝他的臣民们致意,霎时便掀起一阵声浪,我不知道那之中是否有反对的声音,但已被欢呼所淹没。
我刻意放慢了脚步,走到宦官之后。在世人眼中,我是易主的男宠,还是不要抛头露面得好。不知,伊什卡德他们会不会到来?还有……弗拉维兹?
仔细在人群中搜寻,忽然有人惊呼:“看哪!诸神现世!是神迹!神迹!”
“看哪!是朱庇特、玛尔斯、奎里纳斯1!”
众人纷纷抬头仰望,指向我们身后。我回头张望,也不由为半空之中那神奇的景象惊叹。半透明的人影浮于半空中的云翳之间,周身散发着朦胧的金光,他们有男有女,古老的希腊式袍衫衣袂飘飞,头上佩戴着金色的月桂叶,手里或持武器,或持乐器,洁白的鸽群围绕着他们翩翩起舞,真如上古诸神降世。
其中一位端庄的女性怀抱一个婴儿,高高举起,似是在向众人示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