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刻把他推了开来,仓皇地从他身下爬坐起来,跌跌撞撞的后退。他的神情在月光下变幻莫测,眼底浓郁不清的情绪在翻涌,近乎泫然。而后他朝我伸出手来,似乎想要把我抓住:“我求你,别离开我…阿硫因!”
我本能的躲闪了一下,他抓了个空。
就这么一瞬,周围的景象霎时间变了。
我不再站在神殿之内,而恍然一下子到了神殿下漫长得似乎无知无尽的阶梯上,重复着那个令我终身难忘的夜里的疾奔,竭尽全力的冲向前方那正燃烧着熊熊烈焰的神殿里。短短几步路,仿佛穷尽了一生的气力。
一切都来不及了。
凶猛的火舌以燎原之势袭卷了整个神殿,火光铺天盖地的吞噬一切,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我的神明、我的救赎、犹如神子一般的那个人影,转瞬之间就被火焰吞没,化作一个扭曲佝偻的人形,在滚烫的火海之中朝我伸出一只焦黑枯槁的手来,仿佛冥河里死不瞑目的亡灵那样绝望而执着的姿态。
“弗拉维兹……弗拉维兹!”
我歇斯底里的哭喊着,跌跌撞撞的朝他冲过去,手里抓到的却是一把焦炭似的灰。
“啊……啊!”
我大吼着睁开了双眼,浑身冷汗涔涔。
意识到自己再次梦见了弗拉维兹,我捂住了头,整颗头颅胀痛欲裂。大脑昏昏沉沉,恍惚之间,我似乎还跪在那遍地焦尘的神殿里,拥着他的骨骸,跪在神像前悔恨的嚎哭,期冀天上的神诋把他还给我。
我忏悔我不该一时赌气离开神殿,把拖着一副病躯的弗拉维兹单独留下,将他的赌咒当作气话。我那时在朱庇特1神像面前大声起誓,如果弗拉维兹能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假如让他死而复生,我宁可用一生的自由来交换,被他锁在身边,永生永世。
然而神灵自然没有回应我。这就是我一生的罪咎。
为什么……又会想起这个我曾恳求巫师使用催眠术令我遗忘的梦魇呢?
忘掉它吧,阿硫因!你不是曾发誓要抛却过去的自己了吗?已过去了七年之久,也许现在即使弗拉维兹再死而复生,现在的你还会兑现那个毒誓吗?以一个忠诚的波斯军人、一个虔诚的琐罗亚斯教信徒之身?
我扪心自问着,却无法得出准确的答案。双手情不自禁地攥握成拳,我指甲刻进自己的掌心里。我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强令自己进入冥想状态,过了片刻后,才清醒了几分。我嗅到自己的嘴里有一股浓烈的酒味,但不单单是酒,还有某种奇异的甘甜,辨不清是什么味道。
有人趁我晕倒的时候给我灌了什么鬼东西。
我用力按压喉部,想逼自己吐出来。可喝下去的时间似乎已经过了很久,我只是干呕了几下。手肘擦到肩头,我才发现肩上的伤口已经得到了妥善的包扎,但仍在隐隐作痛。而我的身上被换上了一件罗马式的丘尼卡2。我不禁皱了皱眉。
不得不说,这种衣服看着实在让人别扭,不但没有袖子,还只长及膝盖,露出小腿,简直像是短裙。
在我们国家,只有战俘与奴隶才这么穿,有身份的人都会将自己的身体考究的包裹起来,最好还要搭配头巾,在公众场合露出小腿与赤脚都被视作失礼。
真是野蛮粗鄙的民族!
我扯了扯丘尼卡的下摆,察觉到它的底下掩盖着我光溜溜的屁股,我吓了一跳。回想起晕倒前的一瞬,血液好像唰地冲到了头顶。
我不愿猜测某些不堪的事会在我昏迷期间发生,但那个罗马副帝尤里扬斯太像个会趁人之危的变态。听说罗马皇族子嗣大多自小从军,受军中男风影响,所以有很多都是同性恋,罗马接连不断的内乱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皇帝大多有断袖之癖,而没有后裔造成的。
我十分紧张地摸了摸屁股,感到下半身似乎没什么异样,心中一松。
“扑簌簌———”
就在这时,一阵鸟类扑扇羽翅的声音忽然从上方传来。
我抬起头去,望见一抹黑影降落在上方被铁栅栏封住的窗户外。敏锐的意识到了什么,我靠近了墙壁,随着悉悉簌簌的碎响,一个发亮的东西从我的身侧滚落下来,被我眼疾手快的伸手接住,赫然一把钥匙。
我的精神一振————我的军团真的来营救我了。
我把钥匙插入镣铐上的锁眼,却发现对不上号。
怎么回事,难道是门?
我扫了一眼四周,发现四面皆是墙壁。门竟然在我的正上方。我在一个地下监牢里。头顶的门离我有一个人身高的距离,也覆盖着一层铁栅栏,上面挂有一把粗大的青铜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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