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实在有些反常,徐伯没有亲人,除了生意上的事,也不怎么跟人往来。如今不是忙商行的事,那会是忙什么?
徐伯夜里回来,听旁人说陆正禹找自己,过去看了房里已熄灯,就没敲门。回去时在院子里瞧见酒婆,见无旁人在,擦身而过时,才道,“没有厉贼的消息。”
酒婆微点了下巴,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
徐伯瞧着她的背影,好似比去年更佝偻了,瘦骨如柴,满是风霜,也不知以前她到底受了多少苦。回过头,再看自己映在地上的影子,不也是如此么。
酒婆提着灯笼去看三个小主子睡了没,到了小玉房前,却见她一人趴在栏杆上,瞧着鱼塘发呆。
小玉闻声偏头,看着慢慢走来的酒婆,提脚快步走了过去,“酒婆婆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呀?”
酒婆摸摸她的发,“你不也是不睡吗。”
“我睡不着。”
“为什么睡不着?”
“今天郡主约我去玩,我送她回家的时候碰见世子哥哥,他又不理我了。可我怎么都想不起我哪里做错了,明明上回他还牵我手来着。”
酒婆坐在栏杆长凳上,提袖擦擦一旁,让她坐下,将她的衣裳拢好,“小玉是个好姑娘,不要总想着是自己做错了,许是对方做粗了呢?”
小玉歪了歪脑袋,“可要是是对方做错了,那就是该我不理他,没道理他不理我呀。”
酒婆轻笑一声,“皇家人做事,哪里有对错之分,唯有利益之分。哪怕你曾豁出命去效忠他,别人闲言碎语一句,为了除去后患,也会除了才安心的。更何况只是你一个小姑娘,世子要对你好,是他高兴。他对你不好,也是理所当然的。”
小玉越发听不明白,“酒婆婆很讨厌世子哥哥他们吗?”
“姓魏的酒婆婆都讨厌。”
“嘘。”小玉晃晃她的手,低声,“这话可一定不要让人听见。以前我写错魏字先生都打我手板呢,这是国姓,玉儿不要看酒婆婆被打手板。”
童声在耳,比晚风更能拂去心底焦躁。酒婆将她搂进怀中,低语,“要是酒婆婆的女儿还活着,大概也当祖母了。”
小玉心头咯噔,酒婆又念道,“她走的时候,也跟玉儿一样大。”
小玉也伸手抱着她,说道,“酒婆婆不要难过,她肯定已经在哪里活过来了,在别人家那做了祖母。”
“酒婆婆不难过,都这么多年了。”酒婆深陷的眼窝很干涸,要落的泪,早就干了。只是干涸的眼里没有泪,却有不能散去的怨恨,“玉儿回去睡吧,不然早上起来,又要喊困了。”
“玉儿陪着酒婆婆吧,现在早上不会犯困了,因为娘亲让玉儿睡得很晚很晚。之前都怪外面那些锣鼓,每天都那么早敲,想睡晚点也没办法的呀。许叔叔说是仗打完了,大家可以安安心心过日子了。所以玉儿希望以后再也不要打仗,爹娘累,大家都累,玉儿也好累呀。”
酒婆笑了笑,也不再催她进去,也想和她多说话。说了许久,怀中人不知不觉已睡着了,小手还紧抓着她的衣裳,偶有梦呓。酒婆又搂了她一会,像五十多年前,抱着自己的女儿那样,将她抱回床上睡觉。
唯一不同的是,当年不觉得吃力,现在已快抱不起这小人儿了。
她好像活得太久了,现在再不抓紧,只怕就活不到报仇的时候了。
从屋里退身出来,轻轻关门,才提着灯笼离去。
&&&&&
又过四日,晨时鸟语户外鸣叫,比那凌晨就开始鸣叫的公鸡还要吵人。公鸡不过啼三声,这鸟却是一群拥簇,叽叽喳喳,没个正常的调子。
齐妙终于是百般不愿醒来,睁眼看去,枕边人已经醒了。看着眼里的精神气,醒的时间还不短。她摸摸他的下巴,青渣滓又刮指间了,“男人倒是奇怪,怎么这里会长胡子,女人却不会。”
谢崇华侧身抱着她,微仰下巴让她摸着,“男子还有喉结,女子却没有。如果什么都一样,可就不好分男女了。”
“也是。”
齐妙缓缓起身,去拿床外的衣裳。
肤色如霜白净,透着淡色胭脂,还有昨夜欢愉的痕迹在。侧脸美如画,鼻子眼睛都看不腻的。
察觉到灼灼视线,齐妙便提了被子挡了身,“可不许再来了,你等会不是还得去城外远一点的地方巡视么?”
谢崇华笑笑,伸手拿了衣裳给她,“怕我累么,我又不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