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嫦娥背上挨了一记,那石头不小,力道更不小,送到医馆,已经吐了几次血,彻底昏死过去。
大夫诊断之后,面色也十分难看,“伤了内里,怕、怕是……”
怕是要熬不过今天了。他不说,众人也猜到了。
谢崇华去衙门跟当时在场的人走了一个过场,就将常宋的尸首送去了义庄,这才急急忙忙赶到医馆。一进去就见妻子双眼通红,满场静默,愣了片刻,“妙妙。”
齐妙抬头看他,声音微哽,“青青吓晕过去了,没有大碍。”
“姐姐呢?”
话到嘴边,鼻子已酸,“大夫说姐姐伤势太重,有性命之忧。”
谢崇华脑中一嗡,差点站不稳,齐妙将他扶住,“二郎……”
他借力轻倚,定了定神,“五哥呢?”
“在里面陪着姐姐。”
还是白天,屋内没有点灯,亮堂堂的,只是陆正禹却觉满屋阴霾,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看着床上拧眉紧闭双眼的人,直愣愣盯着。如果这次她再丢下自己,他定会一世恨她,下辈子也不会原谅她。
如果当时他反应再快一些,跑在她的前面,她就不会有事了,女儿也不会有事了。
他跪坐在床边,目光半寸未离开床上人的脸。
老天爷薄待了他们这么多年,历经磨难好不容易在一起了,为什么又要戏耍他们。
如果在一起是错的,那让他早点知道,他可以一世忍着不出现,让她好好活着。
可他不知道,于是酿下了大错。又或许是,老天爷太刻薄了,对他们太心狠。为何偏偏是他们。
他想不明白。
门“吱呀”地打开,他满腔没处发的怨气变成怒气,回头压着嗓子,目光却狠戾,“我不是说了……”
来的人却是青青。
他愣了愣神,常青脸色苍白,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慢慢走了来,看着母亲,良久沉默。身体没有太多力气支撑,也坐了下来,守在一旁,默然许久,才道,“大夫说娘可能会死。”
陆正禹忽然想起当年欺瞒陆芷,说爹娘没事,只是去远游的事。他低声定定道,“不会的,你娘只是睡着了。”
他抬头要喊人将她带出去,常青神情恹恹,“我不傻。”
她比同龄孩子早慧,更何况母亲吐血她亲眼看见了,他又急着让自己走,种种迹象都在告诉她,娘亲可能不会睁眼了。她呆愣半晌,大颗的泪滚落,“你真的是我爹吗?”
陆正禹不想在这种时候说这件事,他忽然明白了,青青就算是常宋的女儿,那又如何,并没有什么大碍的。已经住在一个屋檐下,便是一家人,平平安安就好。
常青盯着他,颤声,“不管你是不是,我都不会喊你爹,也不会承认你是我爹。我出生的时候,娘还没离开我爹,她不应该做那种事。所以现在老天爷在罚她……可是她是我娘,我不想她死。我没有做错过什么事,如果老天爷把娘带走了,那就是在罚我,它凭什么罚我。它要是这么做,我也去做尽坏事,反正早就罚过我了。”
陆正禹见她字字说得清楚狠心,真觉若她娘没了,她真会做那些事。青青当真不擅长表达感情,明明很担心自己的母亲,却一字不提,这一番话,更让人听得心痛。
他生平第一次,像个父亲那样轻抚她的头,“你娘不会有事的。”
陌生的手,陌生的轻抚和感觉,常青没有掸开那手,也没有要原谅他和母亲的想法。
她只想母亲快点醒过来,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
两人久坐不动,守着床上的人。
晨曦已变成斜阳,余晖满洒屋内,多了几分暖色。床上的人低吟一声,像是从噩梦中脱身了,陆正禹和常青几乎是同时精神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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