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赵押司消息向来灵通,已经知道昨天梨花村的事。只是也知道那是大人的亲舅舅,平时没少来串门,便当做不知。大清早见他领着衙役和自己过去,好不诧异,“大人,当真要去?”
“去。”谢崇华乘了衙门马车,和一众衙役前往梨花村。
赵押司瞧瞧慕师爷,好像早就知道谢大人要去,一点也不意外吃惊,倒让他好生郁闷,大人当真是铁面包公啊。
衙役进村的消息很快就传遍小村庄,本就起得早,如今更是来围看。
衙役问了许茂才家在何处,便有人指路,更有人腿快,跑到许家去通风报信,说知县亲自领人过来了。吓得许家魂飞魄散,暗骂那沈山,他们都不告了,竟还让他外甥来,狗官。
不多久,谢崇华已经到了许家,沈山一家也闻声过来。
许茂才一家七口,老母已七十高龄,妻子韩氏一见他,敢怒不敢言。
乡正已经让人搬了桌椅来,心里念着莫非知县美名是假的?怎么还亲自找上门来了。
谢崇华已经带了惊堂木来,安放桌上,又看许茂才的伤,见他还能动,就是胳膊系了白布条,看来没有伤及要害。见许家七口人颤颤巍巍要朝自己跪下,他伸手拦住,“本官这次来是来断案,但不是寻的你们。”他转而面向舅舅,说道,“沈山,你昨日和许茂才起争执,可是伤了他?”
沈山突然被问,一头雾水,“是。”
“那事情具体是如何发生的?”
沈山只有老老实实说了一遍,末了谢崇华问道,“那你是在和他争执中,无意伤了他?”
“是。”
沈山的妻子高氏见他问得详细,狐疑打量他,“二娃子,你问这么仔细做什么?”
谢崇华没有答话,又问许茂才,“方才沈山所说,可是属实?”
许茂才答道,“昨天争执的时候草民不知,但后来我儿子去鱼塘数了鱼,发现的确是多了七八条。”
“你如何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因为鱼塘里水少,鱼死了很多,剩下的手指头都能数出来。多出这么多,数数就知道了。”
“那他是故意要伤你?”
“……不是。”
谢崇华微微点头,“既有伤情,不寻私了,又为何不报官?”
许茂才为难地看他一眼,低声,“大人您不是他的亲外甥嘛……”
“看来本官仍不得民心。”谢崇华偏头说道,“慕师爷,此案应怎么判?”
慕师爷做师爷这么久,律法早就熟记于心,朗声道,“故意伤人者,轻伤关入大牢一年,重伤劳役三年;过失伤人者,轻伤重责五十大板,重伤劳役一年。许茂才的伤,可见是轻伤,所以沈山应当重责五十大板。”
沈山见这律法都搬出来了,知道外甥真要判自己的罪,一时傻眼。妻子高氏已跳了出来,就差指了他的鼻尖骂,“你忘恩负义!当初你舅舅是怎么对你,你做了官就翻脸不认人了是吧?”
沈山愣神听完,已不知说什么好。
别说他,就连许家人、来围看的人,都面面相觑。
衙役跟谢崇华久了,也知道大人绝不是开玩笑,便要过去捉人杖责。他们刚动,谢崇华已起身,“等等。”
众人目光又落他身上——果真是不会罚的,显而易见。
谢崇华将头上乌纱帽慢慢取下,缓声,“舅舅对我恩重如山,犹如再生父母,若无舅舅恩泽,母亲与我,还有姐姐弟弟,都不会活到今日。古有为父受罚,今日,我也效仿古人,为舅舅受罚。”
四周顿时无声,倒是慕师爷反应过来,“大人万万不可,那杀威棒挨个五十下,皮开肉绽不说,还会伤及筋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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