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任县官都是不乐意多修衙门的,除非是实在破旧不堪不能住了,才会随便修下。只因修建衙门得跟上头请求从每年的赋税中拨出银子,如此却容易让上头落下“靡费”的印象,甚至影响政绩判定。若是在当地征收税捐,又易引起当地豪绅不满。因此衙门向来是取门户牢固,墙壁坚完便可。
来的那日谢崇华领着慕师爷赵押司去了别镇,晚上才能赶回来。齐妙也不在内衙,酒婆就报了给沈秀。
沈秀一听,说道,“这不是好事吗?那就让他们修吧,我早就想让妙妙找人修了,只是说不好,就没喊了,如今正好。”
酒婆迟疑,说道,“如果让上面的人知道,只怕要误会的。”
“哪里会误会什么,又不是真拿百姓的钱来修房子,你快去开门,让他们进来吧。”
酒婆这才去请那些人,稍稍一数,足有五十余人。衙役瞧见,忍不住过来说道,“酒婆,这阵仗也太大了,夫人她怎么答应的。”
“夫人出门了,是老夫人做的主。”酒婆本想就这么进去,到底还是折回来了,“你去跟他们说,随便修修那些破洞就好,早点打发他们回去。”
“知道了酒婆。”
嘱咐完,酒婆若有所思进了里头。等中午齐妙回来,就和她说了这事。齐妙本来也觉得没什么,见酒婆神色有异样,问道,“酒婆你有事直说无妨。”
酒婆这才说道,“那巡抚每年都会巡视各州各县,尤其是对新官的考核更是严厉。大人虽做得无可挑剔,只是太过严厉,我们百姓是欢喜,但那些豪绅,却已经有所怨言。若是在巡抚那告一状,只怕这衙门翻新,也要被说上一说,于大人不好。”
齐妙想了想,倒安抚起她来,“酒婆费心了,事已至此,总不能将他们的一番心意给毁了,就这么放着吧,巡抚若真的问起,再跟他提就好。到时候找几位乡正作证,巡抚大人大多不是糊涂人,会听解释的。”
酒婆点头,“夫人是个豁达人。”
对这衙门,她倒是从来没这么用心过,若是以往,她提也不会提。如今却会担心这衙门,大有荣辱与共的感慨。许是因为谢家一家待她都好,没将她当做命苦的下人随意打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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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七,春景将逝,桃花却开得正旺。树木可蓄水,不如低矮的花草因缺水而显得干旱。又因没有雨水,桃花反倒开得比往年更红更艳。
谢崇意趁着医馆放他假,便带着陆芷去看桃花。一路走到山脚,铺了半坡的桃花红艳一片,烂漫娇红,看得陆芷的双眼也因这红色而变得更加明亮起来。两人边走边瞧,已闻桃花散发的类似桃仁般微苦,并不香甜的独特花香。
“花真好看。”
谢崇意听见,摘了一朵往她发髻上塞去。陆芷抬手摸了摸,小小的,应该很好看,可是很快就要干了吧,然后就难看了,“谢三哥哥,等会回去的时候去八宝轩看看有没有桃花钿子卖好不好?”
谢崇意知道她兄长给她留了一大笔钱,二哥也让自己留心,她要买什么就给她买,当然是点头答应。一会牵着的小手松开,以为她是要自己走,可手心却一温,低头看去,就见她正往自己手里塞碎银,满脸认真,“这是嫂子给阿芷的压岁钱。”
“三哥给你买,放好。”谢崇意不能告诉她她亲哥给了钱,有些想起来会害怕的事,还是等她再长大一些再说吧。
“可是谢哥哥你一个月才领两百文钱,你穷,阿芷有钱。”
谢崇意苦笑不得,戳戳她的脑袋,“对啊,你也知道你谢哥哥穷,那还总缠着我买糖人。”
陆芷展颜,“八文钱谢哥哥还是出得起的,小钱你出,大钱阿芷来。”
谢崇意朗声笑了笑,小丫头倒是一点都不贪财,还十分仗义洒脱,以后不要做女状元了,分明是个做将军的料嘛。
身在桃花林,近看桃花娇艳,远看桃花挂满枝头,挨挨挤挤,占断春光。
走着走着,却瞧见一处横枝挂着一方手帕。帕子上只着一枝腊梅,水墨渲染,简单而不似寻常姑娘所用的艳丽手帕。他瞧了瞧四下,也不知是谁落在这的,看样子也不像是特意悬挂,否则为求稳妥,会先打个结的。
他本就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也就没有理会,准备弯身离开。腰身刚弯要从桃枝下过去,视线所及之处,就瞧见一双绣着梅花的绣花鞋进来。他抬头看去,一个模样十分俊俏清秀的姑娘急寻过来,像是没瞧见他,只看见他身后的东西,娇艳的脸上露了笑颜,比起旁边桃花来,丝毫不逊色。
她伸手将那帕子取下,许是取得太急,这一扯,竟听见撕的短声,帕子竟然扯破了。俏美的脸上已露哭意,让旁人看了只觉楚楚可怜。
“姑娘没事吧?”谢崇意禁不住停了步子询问。
那姑娘泪眼瞧他,嗫嚅,“这是我母亲亲手绣给我的……”
谢崇意见她这样痛心的模样,心想她的母亲要么是远走,要么是不在人世了,更多了几分遗憾。只是自己再遗憾也帮不上忙,见她旁边还有婢女装扮的人跟随,安慰一句,就带着陆芷走了。
本以为只是一面之缘,谁想第二日他去了医馆,还没将门板全打开,就来了一人,一瞧,正是昨日见到的那姑娘。
他以为这姑娘不会记得自己,谁想她惊喜道,“你昨日可是领了你妹妹去那桃花山上看了桃花?”
谢崇意笑笑点头,又问,“你那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