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妙在摊子前站了好一会不见他抬头,又过了好一会才道,“小哥我要买画。”
谢崇华神情微顿,视线终于从书上离开,抬头看去,只见是个戴着纱笠的姑娘,“齐姑娘。”
齐妙吃了一惊,这才撩开白纱,“你怎么知道是我,你眼能透视不成?”
“认得声音。”
“哦……”齐妙心里不由地沾了蜜,“我爹把你还的钱给我了,说这是你跟别人借的。这事我已经跟我娘说清楚了,她不会再把你当贼的。都是我不好,本以为说是被贼偷了麻烦事会少,谁知道我娘竟然能找到你,还……还叫人揍了你一顿。你头上的伤一定很疼吧。”
谢崇华下意识摸了摸,早上还觉得疼,现在突然不疼了,“不疼。”
“骗人。”齐妙撇撇嘴,又问,“现在街上的人都回家吃饭去了,再不济的自己也带了吃的,你不吃?是要把书当饭吃吗?”
谢崇华笑笑,“不饿。”
又骗人。齐妙心里嘀咕一声,从跨着的小篮子里拿出几罐东西,放在没有多少空隙的桌上,“都是上好的刀伤药。”
谢崇华终于站起身,因个头高,被画阻了视线,要弯下身和她说话。齐妙知道他要说什么,先一步说道,“这是我爹让我拿给你的,不是我偷偷拿的,你要谢的话,就去谢我爹吧,要还的话也找他。而且你的伤本来就是我们家弄的,给你治好不是应该的么?”
“齐姑娘。”谢崇华话出口,见她一双明眸看来,脸被薄纱遮了大半,轻轻撩起,隐约看得见脸,红润俏媚,一时话堵心口。
齐妙同他正面相视,面颊渐染红晕,伸手将白纱拨下,拢了拢将视线遮住,埋头说道,“我走了,让我娘发现她又要教训我了。”
既然会被教训,为什么还要来?
谢崇华心起疑惑时,齐妙心里又何尝不困惑。
她向来听母亲的话,这还是头一回这么不听话吧。她本来已经想好少见他,可父亲拿了钱来说是还她的,气得她立刻就甩开婢女跑过来,要寻他问个清楚。但瞧见他认真钻研,在这烈日下也纹丝不动的模样,就说不出重话了。
姑娘俏丽的身影越走越远,连这酷暑里都含了一阵春风,拂去热意。直至再瞧不见,他才将视线放在这七个药罐上。
七种刀伤药?
那未免太多了吧。
他拧开一个,想瞧瞧有什么不同。一看,倒是愣住了。
里面放着的哪里是刀伤药,分明是六个饼,叠加而放,大小正好被药罐容纳,看来买的时候也是特意琢磨过的。他急忙去看其他几个,七个罐子里,两个是装了草药的,另外五个放的都是饼,足够他吃两天了。
难道方才她说自己不吃午饭是这个意思?
莫非她来过一回,见自己没去用饭才买了饼折回送来,又怕自己不肯收,所以用这个法子?
无论是哪个,这个举动还是让谢崇华心生意外,心底的软肋又被戳动。
饼不是酥饼,并不太甜,一个下肚,嘴里不会干得厉害。看着爽朗大咧的千金姑娘,其实心思很细腻。
谢崇华吃了两个,就将饼放好——他舍不得吃完,哪怕分量够他吃上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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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又因接连几场大雨,更加凉快了。
农活已经做完,再过一个月又得接着忙活。晒了几日的稻谷已经可以进仓,谢崇华和母亲一起将稻谷放入粮仓中,农忙才算是真正结束。
早上沈秀下面时特地多敲了一个蛋给儿子补身子,油也多舀了小半勺。端到外面见他在洗农具,说道,“吃了再洗吧。”
“一会就洗好了。”谢崇华看了看天,日头十分好,准备等会去镇上卖画。这半个月一直忙不得空,下个月又得给弟弟寄钱去,今天怎么也得去赚钱了,卖稻谷是卖不了几个钱的。他拍打着有些湿的袖子进了屋里,说道,“一会去镇上摆摊。”
“不歇歇?”
“去看摊子也不用做活,一天都是坐着,也算是歇了。”谢崇华见母亲去拿东西,将碗里的鸡蛋放到母亲面底下。等她回来,他已经吃完,“我去镇上了。”
“早点回来。”
摊子在镇上一个远房亲戚那里寄放,也免去他走远路推车的辛苦。步行到小镇约莫要一刻钟,并不算远。到摆摊的地方,两刻钟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