曰仁:遥庄庶民冒犯,本当尽逐大梁之境,宁郡王直犯君颜,忠言劝谏,一心为民,以德报怨,而后我民宽和识礼,大仁也。
曰勤:顾氏子弟,几无倦怠,攘外安内,卓然有效。绝户复苏,驿站通达,往来南北,便利西东,康乐,国祚延绵。
特封其子桃为世子,赏:大红妆花麒麟缎三十匹,藕丝素云缎三十匹,绿云缎十匹,蓝织金仙鹤缎十匹,大红织金麒麟锦五匹,玉色锦五匹,淳化帖十册,九成宫多宝碑帖一册,六书帖一册,花下翰音一轴,寿鹿并仙鹤五轴,过庭章松月一轴,沧浪濯足一轴,雪山并山水八轴,四景诗八轴,美女抚婴一卷,金双耳梅花杯十二个……
打大梁开国,天承帝都没这样大方过,对大臣的评价更是吝啬,瞧瞧吧,人还活着呢,忠也有了,仁也有了,勤也有了,不带这样玩的,明儿这位死了,这不是为难礼部么!
这满满的赏了十大车不算,今上抽风一般的连续赏了三天,各种东西都不少于十车!
东西不算,口头上也是见天表扬宁郡王顾昭,这是朝上表扬,私下里也跟大臣们表扬,这没完没了的嘴巴里就挂着一个人,宁郡王顾昭!
这是何等的恩赐,何等的恩宠,硬是没见过这样的!
嗯!顾昭如今儿,他的人缘忽又好了起来,那些孝子贤孙们,便越加的孝顺了!
这日天气晴好,冯裳总算是出了门,他在家里躲避了一冬,再出来已然换了个世界。
冯裳换了精致的袍服,带了最体面的螺冠,出得家门之后,却发现,那家门路口来来往往的都是陌生人,陌生的面孔。
是啊!这里再不是遥庄了,而今这里叫移民新一村。去岁,他家所有的亲戚五服,连同儿女妻子全族都走了,被驱赶到了移民郡,而今据说是安稳下来了,来了几封家信,据说还过的都不错。
冯裳自家里出事儿,便躲到现在,宁郡王说他是恶人,虽他早知道自己的确不算什么好东西,但是被人看透了,看到魂魄里了,这种感觉还是颇为不是滋味的。
走出家门,而今,遥庄再不是以前的遥庄,这里住了最少十姓人家,俱是过去从上京迁丁甘州的首批移民,那些移民在甘州耕地五年,按照垦荒十亩归一的折算,五年后他们家家手里都聚集了一部分田产工资。
冯裳过去听过无数的有关种田人的话,却从未听过这样的话。
“哎呦,俺们是生在好时候了!”
“哎呦!俺们是给皇帝万岁爷种地的!”
“我们是给万岁爷交税的!”
“不是今上慈祥,今上惦记我们这些贫苦人,我们哪有这样的好日子?”
这庄子里来的新家户,嘴巴里张嘴万岁爷,闭嘴万岁爷,他们对万岁爷的忠贞忠诚已经到了可怕的地步,将这样的人放出来,冯裳不得不说今上的到底是有金山辅助的能君,纵观历史被人称颂到这样程度的万岁爷,怕今上还是第一位。
来遥庄的这些人原本过去是上京失去土地的流民,而今移民郡的政策是耕地五年之后,可以拿移民郡的土地换外面的土地,如此这些人便拖儿带女的回了故乡,被分配到遥庄重新开始。
说是重新开始吧,却也不算,因为他们还是归了迁丁司管辖。
旁人看不出来此间厉害,冯裳经过一冬的窥视,却发现一不小心那位宁郡王已然以这样的方式,将触角慢慢的伸延了出来。
看着家门口的宣传标语,防疫十则,忠君口号,冯裳心里便觉着一阵阵的可怕以及茫然惶恐,他到底也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事情惶恐,总之他就是惶恐。
冯裳是一位在外面混的十分开的读书人,也称得上是名士!他走到哪儿都不缺人尊重,这些尊重来自人们佩服他的学识,佩服他的学问,佩服他的修养,以及,他的风度。
可自打这些移民郡的田舍郎来了,冯裳忽然发现,他本有那份佩服消失了,没人尊重他了!即使过去冯庄一直有人迫害他,可表面上那份尊重却也是有的吧!
他住在家里,这么些月过去了,这村里的田舍郎从未来家里与他见过礼,这村里公学里教书的几位先生也来自移民郡,他们也没来家里拜会过他。
这村里常有的活动,请戏说书,他们也从不叫他,甚至他们就把他冯裳当成不存在,看不到一般,这才是冯裳最最愤怒的事情!
这帮子该死的泥腿子田舍郎!
人家不尊重自己,冯裳还得端着。他家祖坟在此,他现下还有三十亩地在外租种,他家的祖产房屋皆在此,虽他是坐地虎,却也不得不委屈着跟这些外来户应付。
而今,他家茅厕里出来的人粪都有专人管理,三月一掏,有人将人粪收集到村里的化粪厂,因他不与这些人算一村,人家掏了他家的人粪还给了十个钱。
他冯裳何德何能,今生也能卖一次大粪了?
还有,家里不许随意倾倒垃圾,门口墙壁必须与村中建筑式样同等……
各种碎碎规矩,对,他们有个村民十则,这个是家家都要遵守的,就写在村口的大墙上。
什么……要忠君爱国,不许失去国格。要遵守律法,不得违法律令。要尊重长者不得买卖人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