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懒得理他,只随意吃了一些东西便上了炕,心里累,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总觉着这事儿不算完,心里一直咯噔,眼皮儿直跳。
约莫着寅时二刻光景,才迷迷糊糊的入了半梦,却不想榻外有人悄悄道:“陛下,七爷,平洲巷子那边怕是有事儿了……。”
顾昭唰的一下睁开眼,利落的坐起来扭头问外面:“外面是谁?!”
帐外有人回话道:“小的范笙。”原来却是府里的暗卫头领。
阿润见顾昭急慌慌的,便拍拍他的手道:“莫慌,老国公那人心里是个有成算的,这些年了他什么风浪没见过。”说完,他又吩咐人掌灯。
没片刻,屋内点起四盏牛油蜡,把屋内照的通透。顾昭披了衣服,不等蜡心稳了,便急慌慌的坐在榻外问话。
“你怎知平洲巷子那边有事儿了?可是……我老哥哥?有事儿?”
范笙抬眼看看坐在一边的万岁爷,万岁爷微微点点头。
范笙回道:“回七爷话,老公爷无事,是……头夜的时候孙总管给了小的入宫的牌子,叫小的去……那边看着,万一夜里有事儿就拿牌子去宫里请御医……”
顾昭有些烦躁:“利落点,到底是什么事儿?谁有事儿?看他做什么?”
范笙面色涨红,吓得魂魄都飞了,他头都不敢抬的忙回道:“是那边的三爷没了。”
顾昭吓了一跳,没了?他忙追问了一句:“没了?死了?顾茂峰么?”
范笙脑袋低低的回了一句:“是。”
只是断了两条腿,怎么就没了?顾昭忙站起来,正要吩咐人更衣,赶紧去那头看着,自己老哥哥年纪都那么大了……怕是扛不住。
阿润忙一把揽住他,又拽了他回去,将早备好的定惊茶强灌了顾昭一碗去,灌完这才对依旧跪着的范笙道:“你起来回话。”
范笙站起来,头依旧低着。
阿润揽着顾昭劝道:“阿昭,你这会子不便过去。”
顾昭大恨,难免迁怒,于是语气很不好的问他:“怎么就不能过去了,万一我阿兄扛不住,我岂不是要一辈子后悔?”
阿润叹息了一下,拍拍他的手劝他:“那边没来报丧,你怎么就知道了?”
顿时,顾昭呆了。
见顾昭不再挣扎,阿润这才问范笙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范笙道:“丑时末刻。”
“怎么没的?”
范笙语气停顿了一下,接着回道:“子时三刻那会,七爷的侄孙顾允净去了那边。”
顾昭眼皮子跳的更厉害了,这个混蛋,还嫌事情不乱!他强忍了脾气问道:“大半夜的,他去做什么?真真……裹乱!”话未说完,心里一凉,那岂不是什么都瞒不住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来到这边,虽有颠簸,可世上最疼自己的便是老哥哥……
阿润见顾昭脸色蜡白,心里疼惜,忙揽住他安慰:“莫慌,这事儿本怪不得你,你在这里百般思想也是无用,不若详细问了在做打算。”说罢,他对范笙道:“你详细说,半点不许隐瞒。”
范笙的声音依旧是你问一句我便答一句,半点升降都没的道:“是!今儿孙总管给了小的牌子,叫小的去那边照应着,日入那会子小的便到了。因国公府那边家将不少,小的这点把式当初还是在顾家军学的,因此不敢近前,怕惊到人,就只敢远远地观望。那头顾小爷是中夜去的,去的时候先见得大爷,后来又一起去了老太爷的屋里,约谈了两刻钟,后来那边的大爷便带着人封了府门,抄了三爷家,后来抬出好些箱子,绑了一些人……约寅时那会……”
说到这里,范笙抬起脸,看看神色麻木的顾昭,咬咬牙道:“约丑时初刻,那边大爷端着一碗药去了三爷那边,大爷走的慌张路上还摔了一跤,碗也打了,头都磕破了。再后来……后来……老公爷亲自端了药进去……三刻那会,那边就忽就有人出来拿白布裹了门口的狮子眼,小人听到廊下小厮们道,说是三爷伤重,已经去了……。”
屋内一片安静,阿润摆手叫范笙出去,顾昭呆呆的坐着,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以前他是觉着自己早就融进了这个社会的,如今看来,怕是从头到尾他都没融进来,也……不过就是个夹生饭而已。
是了,是了,阿兄怎么能跟自己想的一样呢!自己就是心眼再偏,也就是想想,若是有一日自己有了儿子,那孩子就是将世界翻个个儿,他就是赔了命去也只能护住,谁叫他是老子呢?他没那么大公无私。
老哥哥不同吧,老哥哥从来想的都跟阿润差不多,他们才是一伙的。
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坐了多久,阿润不说话,只是陪着,这日竟是早朝都没去,只是沉默不语的守着,到了现在阿润自己也迷茫,也不知道顾昭到底生什么气,该从哪里去劝。他就是知道,阿润不是生自己隐瞒的气,仿若他在跟自己较这什么劲儿。
辰时初刻,顾茂峰的嫡子十五岁的顾允维跟他二伯顾茂明来府里报丧。
顾允维这孩子平日不显山露水,很少在别人面前出现,如今他又常在学也不怎么回家,又加上他母亲又是个木讷的,因此顾昭也不常见这孩子,如今见孩子跪着,笑脸刷白刷白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