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慢慢过去,顾昭看的认真,心有所得,几次想起一些旧事儿,便随手取了案几上的笔墨在一边记录下来,他的右手书这几年练得勉强算是端正。如今,他倒是也敢在人前划拉字儿了……
正写着,店外传来几声相互打招呼的声音,没片刻,店门便被人掀开,走进三位穿着蓝色儒服的书生,看衣服款式该是在国子学进学的小郎君。
庞二忙上去招呼:“几位小爷这边请。”
那几位书生见有人在那边看竹卷,便也不打搅,只是下意识的收轻了脚步,沿着博古架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往顾昭那边看,没办法,顾昭此时早就被这个时代润养的无论是气质,还是风度,再配上他这幅长相,去哪都是极品的人物,谁见了心里不爱,被人多看两眼也正常。
“哎?这个弟弟我仿佛在那里见过!”忽然有位长脸的书生,便冒了一句。他这一声太大,立刻将古董店里那股子好不容易由顾昭带出来的那份雅致给破坏了。
顾昭身上一软,差点没趴下,这句话他仿若听过,在哪里呢?
那长脸书生身边站着的一个方脸书生赶紧拦着道:“善长又不知收敛了,下次再不与你出来了,真是……”
这方脸书生说完,连忙走到顾昭面前赔礼:“兄台见谅,善长心直口快,素日总是因为鲁莽而被先生骂口舌不自典,气浊粗胚。其实,他人是很好的,只是……”这方脸书生说着,说着,竟也觉着在那里见过顾昭,便不由呆了片刻后,忽然一转身,吓了顾昭一跳!
方脸书生快步走到店门口,揭开门帘,对着街那头便喊了一句,:“岳而农,你家是不是丢了个弟弟!!!”这人喊完,便等不得了,直接跑上街,没片刻拉了一个人进来一直拖到顾昭面前道:“你瞧,是不是?”
顾昭与这人一见,顿时也惊了,这人身架比顾昭高大,健壮,皮肤黑了一些,不过相貌吗,长的竟与顾昭最少有七八分相似,若说区别,怕是,这人算是瓷器进窑前的粗胚,顾昭呢大概是烧出来的新瓷,可是无论怎么变化,基础形状却是一样的。
“你是阿昭表弟?”这人看到顾昭先是一惊,忽想起那日阿父回家对他说,他的小表弟阿昭,跟自己长的就如一个娘生的一般。今日一见,这必是表弟了。
顾昭呆了一下,也忽想起,自己的舅舅一直说自己像什么小姨,小姨的,难不成这是小姨的孩子?不对,若是小姨的孩子,那么却不该唤自己表弟的!这些文人啊,说话还真是拐弯抹角的,什么你像你娘,不是他家人,还说的那么肯定,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
于是顾昭点点头道:“你是?岳家的哪一位?”
岳渡之笑笑,过来亲昵的打量了顾昭一番,心里喜欢的不成,便提示到:“表弟,我是你渡之表哥,我阿父是水镜先生。”说完,他自己在那里尴尬起来。他母亲提示过,虽与那郡公府有亲,却千万莫走,不要被带坏名声。可如今,看这表弟,分明是个钟灵玉树一般的人物,怎么就带坏自己了?
顾昭看他对自己亲切,却也不能当着外人打脸,如此便笑笑:“是表哥啊,原以为你们回德惠过年了……”他略想了下,便很直白的继续道:“我被圣上勒令在家自省,那里也去不得,因此也没去拜会,舅舅,舅母身体可好。”
这对表兄弟尴尬的相互问候,岳渡之也没想到小表弟好不要脸的就当着说,被圣上关了!顿时,这位平时很严谨,很自律,很是懂规矩,讲礼节的四有好青年便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庞二乖觉,忙命小伙计奉来好茶请这几位坐下说话。
岳渡之咳嗽了几声,见顾昭先坐下了,便拉过同学道:“我与你们介绍一下。”
岳渡之的字叫而农,因此他那位方脸的同学,看到顾昭面对表兄竟然坦然一坐,便不由得觉得别扭,便道:“而农兄,这位,怎么是这样子?”
岳渡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却依旧强拉几位同学来到顾昭面前介绍,顾昭依旧坐着看他们,这就显得很没礼貌了。
“织芳,胡玄,万朴,我来与你们引荐,这位是平江郡公……顾昭……那个……是我表弟……”
这番介绍,尴尴尬尬,却在情理之中。顾昭身上是二品的爵位,身上还有暂停的四品官职,从哪里说那也不可能跟岳渡之的学友平辈交,这些学生的座师如今见了顾昭,那也是要施礼,恭恭敬敬的要喊一声郡公爷的。
这几位先是觉得失礼,接着一惊,想起平洲顾氏的双公六侯,难免心里上下忐忑,怎么岳渡之从未说过他家的这门亲戚?却不想……哎呀,真是……
他们赶忙作揖道:“学生等拜见郡公……”这是喊爷呢?还是喊啥吖?
顾昭一伸手,很是熟稔的一扶道:“免了,快请起,你们是表哥的同门,自不必讲那些俗世规矩,咱们各论各的,这样方自在些。”
岳渡之又将他们的名字说了一遍,家门也表了一番,顾昭道久仰。
这几位忙道不敢,接着顾昭请他们坐下,他们这才尴尬的坐下,心中已然后悔今日真是多此一举,本是同龄之人,却要全礼参拜,都是年轻气盛的,心中便不面想着,此人乃是含着玉调羹出世的,他们却不想自己若不是出身世家,身上这套国子学的制服却是哪里来的?
岳渡之见场面尴尬,都不说话,便只能找了话题开口道:“去年年末,大雪封路,家里今年便没有回德惠,是在上京过的年。”
顾昭点点头:“恩,既然舅舅在家,那我择日就去拜见问安……那,家里老人家都好吧?”
岳渡之点点头:“恩,好着呢,劳表弟记挂,年前祖母派人送了好多东西,其中也有表弟的,只是……表弟?却不知道我主万岁,为何罚你?”
哎,这岳渡之大概跟他爹爹水镜先生一般脾性,都是个耿直的。
顾昭挑下眉毛毫不在意的说道:“哦,原是叫我去乌康办案的,我觉得路远,就装病了,然后也不知道哪个疯子没事儿,就参了我一本,就被关了!”
“咳咳……”岳渡之哭笑不得,只能咳嗽两声儿后劝顾昭到:“表弟,职臣遵分,各知所行,事无嫌疑……既表弟豋朝列位,自然要好好办事才是。”
顾昭不在意的一摆手,笑着说:“无事,圣上偶尔闲了便会罚罚这个,赏下哪个,习惯就好,若我去乌康,怕此刻还在那里蹲着喝凉风,吃涨气儿呢,也就是庄成秀那根铁木桩子爱干这个,我却是不爱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