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是这么冷,听闻江南连雪都不曾见过呢!”
“哎?那可真是舒服安逸……”
年轻人多的地方,总是不可能太安静的,这里也不例外,有些话中明显带刺,谢文博心中冷哼了一声,脸上虽没有带出来,到底不那么愉悦,谢文渊却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微笑。
“是啊,江南没有雪,”他笑道,“只是江南有烟波浩渺的玉阳湖,还有横行湖上草菅人命心狠手辣的水匪而已。”
这句话声音并不算高,他的口吻也称得上温文尔雅,可是四下里还是静了一瞬。
之前说话的一个少年讪讪道:“难道你还亲眼见过水匪不成?外面世道乱,少出去不就是了?”
这少年说起来也是京中名人,出身定阳侯府,乃是实权的显贵家族,也是魏老夫人嫡亲的曾外孙,平日里横行霸道口无遮拦惯了,偏与那谢文楚有些同学之谊,自然看谢氏兄弟不大顺眼。
至于另一个想要找谢氏兄弟麻烦的,是柏氏的侄子,京城户部尚书的次子,另有谢氏兄弟的表哥表弟一大帮子人,谢家的出嫁女儿不少,多嫁给京城权贵,是以这些个表哥表弟拉出来就有一大帮,今日里这些人没有全部来,却也来了五六个,并非个个都乐见到他们从江南归来的,毕竟那些个旁支有好几个在京城经营多年,好友不少,他们两个空降哪里比得过人家。
今日是谢文尚说请客,他们昨日刚到京城,还没站得稳就被拉出来见客,也是谢文尚他们背后的人急了。
明年开春就有科考,背靠谢家这棵大树,又有谢家惨事在前,不论是谁主事都得给几分面子,只需要成绩不是太糟糕,这前途就不会差。谢文楚的书读得不错,但若没有这条捷径,能考上是一回事,后续的发展又是另一回事了。
边说着话,众位少年已经在雅间里坐了下来,这里烧着暖炉,热烘烘的让他们舒服地喟叹了几声。
“坐、坐、都坐。”谢文尚笑眯眯的,向旁边的谢文鹄使了个眼色。
谢文鹄却当做没看到,拉着谢氏兄弟坐下之后,又叫了小二先上些水果点心填肚子。
“之前说到哪儿了?”谢文渊却并不打算放过刚才的话题。
谢文博抿了抿唇,“水匪。”
“哦对,水匪。”
那些个水匪现在全是他们玉阳十二坞的苦力,这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呵呵。
“江南的水匪穷凶恶极,莫说是寻常百姓了,就是大户之家,也有多受其灾的,”谢文渊微笑道,“之前呐,玉阳湖上有个大岛,岛上有个田家水寨,寨里有个水匪头子名叫田善……”
听到谢文渊开始“讲故事”,大家都围聚过来,哪怕是之前针对他们的定阳侯府丁之荣也被吸引的心神。
“这田善呐,与他的名字恰恰相反,不仅不善,还以恶为乐,他手下的水匪最是凶悍,最喜到附近的沐闫镇烧杀抢掠,死在他手中的百姓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且他心性残忍,杀人不过头点地,他却不止是那么一刀下去结果人的性命。”谢文渊的口吻永远带着点儿温文尔雅的书卷气,用这样的口吻讲起这种故事,虽失去了些许惊心动魄的刺激,却莫名会增添几分真实可信的感觉。
正说着的时候,小二送了水果点心进来,这明玉楼在京城生意最好,这也是原因之一,这里的点心颇为新奇,其他地方并不见有,比如说那装在精致的竹编小篮里的炸鸡烤鱼,哪怕是寻常的桂花糕千层酥,这里的模子都比别家漂亮好看,再加上装在漂亮通透的琉璃杯子里的果蔬汁和茶水,怎么看怎么“高端洋气上档次”,不过,最让人新奇的还是这反季的水果。
如今正是隆冬季节,莫说是水果了,连蔬菜都是极少的,偏偏明玉楼能有不少新鲜的水果可供选择,比如他们桌上这一碟水蜜桃,在秋季桃李成熟的季节,一篮子桃子却也卖不了多少钱,但如今这外面飘着大雪,里面却吃得到新鲜的桃子瓜果,才叫真正勋贵式的享受。
“来来,尝尝这桃子,可是美味。”谢文鹄热情推荐道。
在明玉楼吃一顿饭,少说也得数十两银子,寻常百姓够用上两三年,然而对于他们这些富贵人家,不过一顿饭的价格罢了。
谢文博拿起一个桃子——这产自他们的六连星岛上的玻璃暖房,他往常要吃多少都有。
自从谢玉在玉阳湖上大搞生产,其实就没断了与京城的生意往来,能将新鲜的蔬果送到这里,多亏了连接玉阳湖的内运河,一路水运过来,谁都不敢找他们玉阳十二坞的麻烦,谢玉让玉阳十二坞中人轮流运货,既是生意,也是练武,一路速度之快说出去才叫骇人听闻。这年代没有机器全靠人力,要说人力,他们这些练武之人运气得当,足以以一当十,甚至不止十,在这水上当真犹如急射之箭,从江南到京城如此遥远,水上他们却可七八日便到达,往日里京城的消息,也是这么送到谢玉的手中。
只是这种办法,只能是小批量的生意,所以只供应明玉楼,正因如此,明玉楼的生意乃是京城独一家,怎可能不宾客云集?
谢文渊看了谢文博一眼,仍然微笑着讲他的故事。
“要说这田善,有种特别的爱好,在落草为寇之前,他当过猎户,后又做过屠夫,最擅这刀上的把式,率领着一群水匪喜欢抓了人回去,烧起火堆,架起铁锅,烧了热汤烤了牛羊,随后亲自拿起一把剔骨刀——”
众人听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谢文博却翘了翘嘴角,只听一声轻响,他挂在腰间好似装饰物一般的宝石匕首弹了出来,被他一下子握在了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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