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府。
福泽正在前院与家妈妈商议给府中侍女们置办新衣的事:“今年战事颇多,陛下提倡节俭,不如下个月的料子就用棉料吧?”
家妈妈颔:“嗯,我也如此想,刚巧库房里还有不少去年用剩下的棉花,让人弹了,再缝入棉布的夹层里,眼下还不到下雪的时候,应该可以抵御一阵子寒风。”
“嗯,不过守夜的人还是要给置办一件厚衣裳,免得夜里着了风寒。”
“我已经让药铺里的掌柜给我们送来一些御寒的药,这几日就熬了,给他们下去,还有炭火什么的,也该准备起来。”
“对,小姐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回来,还是提前准备些银炭,先放在小姐院里,她何时回来都能用。”
福泽说着,拿起桌上一块粗制棉布说道:“这块你觉得可行?”
家妈妈伸手去摸:“虽说有些粗,但好在穿在外面,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好,我就让布庄按照这个料子做。”
两人正说着,一个侍女手捧一书信走了过来说道:“福掌事,前线送来的信件,说是要你亲自过目。”
“前线?”福泽连忙放下手中布料,脸上的笑意真是藏不住,接过信件着急忙慌的打开来看:“定是小姐回朝的消息,还怕我担心,不等着捷报就先送来了。”
家妈妈也跟着高兴:“小姐终于要回来了,听闻这次万般凶险,三皇子都亲自上阵,说来我们天朝还是头一次需要小姐同皇子一道出征呢。”
家妈妈说着,期待视线落在福泽脸上,可她的笑容却凝滞在脸上,瞳仁被晶泪掩盖,颗颗泪珠滑落,浸湿了手中的信件。
家妈妈见状吓坏了,慌忙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福泽抽泣着,说不出一句话,死死盯着纸上的名字哽咽着。
家妈妈这才从她手中抽走信件亲自瞧,可这一瞧不要紧,竟然直接让她的泪水也绷不住:“小姐她……她……”
“不会的!不会的!”福泽失神似的嘀咕道:“小姐是出了名的常胜将军,每次都能凯旋而归,这一定是假的!是假的!我不信!”
她说着,语调越来越高,到最后已然声嘶力竭:“是谁送来的?是谁?骗我有意思吗?竟然用这种下作的方式骗我!到底是谁!”
福泽说着就站起身,一把夺过家妈妈手中的信件就朝着外院快步而去:“于飞呢!于飞!你给我过来!于飞!!”
还在外院值守的于飞根本不知道生了什么,还在照常巡视,见着气势汹汹的福泽哭着跑来还不明所以。
“于飞!于飞!”
“福泽?你这是……”
福泽一把将已经揉捏的不成样子的信件拍在于飞手中,忍着泪水恶狠狠说道:“你是如何看守的?这东西是怎么进来的?怎么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往郡主府里送信?这种假消息就该直接烧了!以后这种东西别往小姐面前送!听见了吗?”
福泽气的小脸红扑扑的,于飞一头雾水,接过信件仔细的瞧,这才看到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叶懋英的大名,以及“战死”两个字!
“郡主她……”
于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震惊的双眸大睁,福泽倒是掐着腰一脸怒气:“听到没有?以后这种东西别往里送,叫人误会,还以为我们小姐真的战死了呢!做戏也不知道做全套,假的很!”
她说着就要转身回去,却被于飞叫住:“福泽,郡主她怕是……”
女孩猛地转过身,伸出颤抖的小手指着于飞,咬着牙恶狠狠说道:“你闭嘴!!!”女孩的眼眸再次被泪水覆盖,豆大的泪珠啪嗒嗒的掉落,连带着她的声音都哽咽起来:“小姐不会死的!我们小姐还要嫁人呢!嫁衣都改好了!她不会死的!最好闭上你的乌鸦嘴!谁也不许再说!”
此时,周边已经聚集了不少小厮侍卫,女孩气不过,又冲着身边人大喊道:“都看什么看!都给我回去干活!再看!等小姐回来,我叫她挖了你们的眼睛!!!”
福泽气鼓鼓的拂袖而去,于飞看着手中信件久久不语,这消息八成不是假的。
“来人。”
“于大人!”
“你去将此事回禀给六公主。”
“是。”
那侍卫走后,于飞这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他也不愿相信辽安郡主已死的消息,但这信件只怕并非空穴来风。
他紧接着又询问了门口接下信件的小厮,他说送信的人手里拿着的是玉王府的腰牌,也就是说这信是玉王派人送来的,应该不会有差错。
叶懋英的死讯在京城里掀起不小的波澜,尤其是城外驻军,他们自组织了哀悼,在军队里也算是很珍贵的酒也像不要钱似的往地上撒,每一滴都是对亡者的悼念。
这天,郡主府里,福泽像是没事人似的,只是情绪不太高的样子,奋力的将前段时间刚腌的酒搬出来晒。
家妈妈站在廊下瞧着,心中酸楚更甚,分明知道那消息不是假的,可福泽就是不愿承认,照常过着自己的日子。
“福泽?你这是……”
刚将一坛酒捧起的福泽听到家妈妈的声音,笑言道:“战事已经结束了,这就日小姐就会回来,她在外那么久,还没尝到我新酿的桂花醉呢,趁着今日天气好拿出来晒晒,过几日刚巧可以喝。”
家妈妈鼻尖一酸,尽力忍住心中悲苦:“小泽啊,你这酒到时候可别私藏啊,既然我看见了,可要分我一盏呢。”
福泽当即答应:“好啊,反正我酿了这许多,小姐一个人也喝不完,到时候给你分一坛!”
“好……”
家妈妈再也抑制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她也慌忙转过身去抹了一把眼泪,却不敢再回过头来看福泽,只留下一句:“内院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家妈妈走后,福泽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眼泪也止不住往下流,趴在酒坛子上久久不能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