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B城的冬夜时常飘雪,马路上车流也少,空旷沉寂,悄无声息。
廖长宁身体状况允许的时候喜欢自己开车,我就坐在副驾驶位翻文件袋中的资料和半成品的报告。最初的时候,他十分看不惯我这样恨不得把所有时间都用在工作上的劲头,曾经表示过不满。
我倒是无所谓:“笨鸟先飞,勤能补拙,廖先生这种天才怎么能理解普通人的世界?”
我再也不是只敢怯怯唤他“长宁哥哥”的小姑娘,已经能在他面前一本正经的开玩笑。
他也不是很在意,就随便我去了。
一路无言。
车载电台播放宝丽金时代红透半边天的那位已故女星的代表作——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哪里?
日子过的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
我合上文件夹,伸展手脚靠在椅背抬眸看一眼身旁的廖长宁,他眼圈之下有两团极其浅淡的青色阴影,姿态舒展,端方如玉,目视前方,四平八稳。
我无端感到放松,忍不住开口跟着电台哼唱了几句。
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
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
廖长宁把脸侧向我这边,翘起唇角的微笑迤逦出一道的极有情致的弧线。
我凑近一点问他:“廖先生每天都下班这么晚,是否要给你颁一个最佳员工奖?”
廖长宁翘一下削卷的睫毛,淡淡的回道:“那是因为你每天都工作到这么晚,有几次我晚上有应酬,再回来接你的时候你已经离开。”
他这样开诚布公的承认是刻意而为,我竟有些无言以对。
我应该乘胜追击,问个究竟。
我长出一口气,却选择了转移话题:“我看这几年公司的财务报表,数据好到不可思议——这会让人怀疑你们每年合作的会计事务所出具的审计报告有造假。”
他懒洋洋的看我一眼:“不要轻易下这样的结论,你才见过几张报表。”
潜台词就是——小姑娘,你还嫩的很呢。
我有些恼羞成怒。
我一向在他面前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
他笑着腾出一只握方向盘手轻轻摸摸我的发顶,低声安慰我:“翘翘,你已经做的够好。”
我模仿着他的口气将那句禁锢束缚我的魔咒玩笑一样说出来:“廖先生现在的台词难道不应该是——翘翘,你乖一点?”
廖长宁被我揶揄的没办法,只好无奈说一句:“真是个坏孩子。”
我又忍不住争辩:“我已经长大了。”
他嗯了一声作答,笑着说:“你已经长大了。”
只有廖长宁能将这样敷衍的句子用温柔的能滴出水来的口吻说出来,偏偏我还挑不出他一点错,偏偏我竟然会觉得受用无比。
廖长宁送我至酒店楼下停车场。
他送我下车,轻声问我:“真的不考虑我的意见?”
我回答:“我孑然一人,而且随时可能会搬家,住酒店其实是最好的选择。”
廖长宁穿一件炭灰色的羊毛开衫,灰白绿的小格子衬衣,站在这风雪寒夜之中,右手撑在腰间叹一口气,皱眉问我:“你还是打算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