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毫不犹豫,任何感情在波澜壮阔商海浮沉的利益面前都脆弱的不堪一击。
我听得不免有些心凉。
我其实也很难能真正介入到他的生活,大部分时候也都是他在迁就我,很多事情我甚至无法理解他的取舍,廖长宁是个内心很强大的人,沉默却又言之有物。
他站在顶端,心中不免会有高处不胜寒的孤独感与优越感的矛盾。
顾雁迟点头领命,又说:“还有最近异军突起的联众科工,按照你上次猜测的方向,顺藤摸瓜查到科工的法人代表范一旻是李副董的高中同学。”
廖长宁微微皱眉:“确定联众科工的幕后掌权人是李副董?”
顾雁迟回答:“已经可以肯定。最近联众科工连续截了我们好几个标,全部都低于合约价。”
顾雁迟说:“联众科工已经放出风要不计代价跟我们竞争此次并购博杜安的案子,所有精算师会计师法律咨询和投行智囊团已经齐聚科工总部。”
廖长宁面上淡淡的,丝毫不为所动,掩唇咳嗽了几声,继续说:“不管是文氏还是联众科工在液压系统方面都没有任何优势,如果他们想打价格战,随便他。”
他咳嗽两声,又说:“让少廷放开了手脚施展,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要因为多了几条拦路狗就自乱阵脚。”
“那这个并购案?”
“贺金不是想两面讨好,让他去范一旻面前卖个人情,放出风,我们的标书底价是20亿。”
顾雁迟一惊,“20亿?”
廖长宁眼睛微眯,冷笑,眸中依旧是落子无悔的气定神闲:“李副董这么多年在廖氏敛财,就当给她个机会做做慈善。”
顾雁迟又继续道:“你前次车祸的事情依旧查无头绪,但可以肯定你的车子被人动过手脚。”
我听到这句心惊胆战的抬起头。
廖长宁似乎有些不耐烦,嘲讽笑道:“这世上还有谁恨到要置我于死地。”
夜渐渐深了,宽大落地窗边乳白色的纱帘飘扬在夜风中带着一股温柔。轩敞庭院花团锦簇,深蓝的夜空中有稀疏的星光,静默而遥远。
廖长宁右手按着胸口呛咳了几声,低眉敛目小口啜饮一杯参茶,不断在椅中变换着姿势。我闻到他茶盅之内清苦甘绵的味道,无端觉得心安。
我知道他今天很累了,可是我还是不想走。
他已经明确拒绝了我,今天之后,若无意外,再见也不知道是何时。
顾雁迟转移话题,靠在椅背放松道:“今天我在公司门口遇到翘翘,还以为自己眼花。”
廖长宁笑了笑,浑身戾气仿佛在一瞬间消失殆尽,低声问我:“想参观我工作的地方?”
我顺势而为点点头。
我在大厦门口看到进出的女职员,全部套装高跟鞋,化着浓厚的妆,打理得体的发型。
我很心折。
廖长宁又笑:“改天让雁迟带你逛实验室,晓波他们刚开发出十分有趣的新产品。”
我只当他客气,乖巧笑着点点头。
一时无话,气氛有些僵硬。
我主动说:“那……你休息吧。”
他眼神中有一抹难以言喻的情绪,那一瞬间,我甚至会觉得他心底其实是舍不得我走的。
但是他却笑了,极其清浅平淡的笑容,他说:“好,雁迟带你下山去。”
廖长宁撑着藤椅扶手慢慢站起来,他浮薄亚麻蓝衫外罩黑色羊绒衣,神色悲喜莫辩,瘦削身影仿佛化在这浓重夜色之中。
有人漏夜赶科场,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汲汲于功名,有人念念于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