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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一直到了将近傍晚才得以喘口气,心下感叹每年生辰都好像是渡劫。
好在这是二十一岁,他执意不办也就不办了,虽然应付了一整天觐见,但晚上可以好好歇歇——要是赶上逢十就不一样了,他敢说不办礼部就敢天天三道奏章使劲劝,必要让他生辰当日从早到晚都没空歇息,晚上还得一场宫宴庆贺到半夜。
回想一下去年,差点没累死。而且弟弟们也都来了,宫宴上敞开了灌他,回紫宸殿他喝药催吐了两回才稍缓过来,直到第二天上早朝的时候头都还是懵的。
——不止是难受,还耽误正事啊!
是以这么两相一比,谢昭深吸气觉得今年的生辰还挺轻松的。陈冀江看陛下心情好,就顺嘴提了侧殿的贺礼一句,能劝陛下去亲眼看看,他也算卖了各位大人一个人情。
皇帝想想,去就去吧,反正就在侧殿也不麻烦,权当换换心情。
他进侧殿的时候几人差不多也忙完了,一同行了个大礼退到一旁,然后徐世水上前,挑几样大概能入眼的呈过去给他看。
头一样就是七殿下那小印。徐世水亲手捧着给呈过去,欠身笑道:“前几天臣去正则宫的时候,还看见七殿下沾了一手白沫,还奇怪七殿下最近这是又对什么来了兴致呢,原来是为给陛下刻这个……”
皇帝听着他的话,把章翻过来一看就笑了:刻的是名字,大部分刻得还不错,就是“谢”中下的那个横撇刻得太凑合了,印出来肯定模糊。不过也行吧……反正正事上盖印肯定不能用这个,偶尔自己写个字画个画,有点模糊也无妨。
“去给七弟回个话,说朕挺喜欢的,留着用了。”皇帝笑说,“他若愿意,就过来用晚膳,让御膳房加备几道他爱吃的……算了,去问的时候让他自己点吧。”
徐世水利落地应了声诺,稍侧身,示意手下去正则宫传话,然后又睇一眼雪梨,意思是让她去跟御膳房说一声今晚七殿下要来。
“诺。”雪梨一福,垂首往外退。
这声音让皇帝一怔——怎么听上去这么闷?
他的目光从手上的小印上移开,举目看过去,她果然是蔫耷耷的——也说不出哪儿透出的这种感觉,反正他觉得她没精打采。
“雪梨?”皇帝一唤,雪梨忙停了脚,低头安静站着等吩咐。
皇帝踱到她面前仔细看看,觉得她确实闷闷不乐,抬手在她额上弹了个响指:“怎么不高兴?谁欺负你了?”
“没有。”雪梨立刻摇头,看起来特别坚定,而后一笑,“奴婢先去御膳房传话!”
声音听上去好清脆,眼底的笑意好牵强。谢昭挑眉蹲下身,敛去笑容:“敷衍谁呢?”
“……”雪梨就不敢说话了。
他蹲下后比她矮,于是她就算低着头也避不开他,不知不觉就低得更努力了,下巴都快抵到胸前了,还是目光稍一挪就跟他视线触上。
谢昭把她神色闪烁尽收眼底,看出她心虚得不行,语气有意放得更沉:“说。”
雪梨心中一栗脚下发软,僵了一瞬后蓦地就跪下了,耳闻周围别的宫人都不敢出声便慌得更厉害,低着头咬咬牙,到底还是探手去摸袖子里的东西了。
丢人就丢人吧,比让他觉得她藏了什么不好的事要强!
谢昭也不催,一言不发地静等着,看着她从袖子里取出一小方白纸,手上轻颤着慢慢打开,然后双手递到自己面前。
“什么东西?”他扫了一眼,看出是两页纸。狐疑地接过,信手翻开上面那张,倏尔一愣。
雪梨觉得特别不好意思,脸都红透了。如果没把福字改成寿字,她还可以说是自己弄着玩的,现在寿字一写,想不承认是为他备的礼都不行。
再偷觑觑旁边那一堆贺礼——“不知天高地厚”六个字说的就是她,呜……
“这你做的啊?”头顶上传来的问话漫不经心的,听上去很不在意。雪梨连点头的勇气都没有,逼着自己从嗓子里压出一声“嗯”。
谢昭仍随意蹲着没起来,偏头淡道了句:“都出去。”
旁人赶紧退出去了,陈冀江在外面一边关门一边在心里嘀咕:自己掂量错了?陛下觉得她冒犯了?应该不会啊……
门内,雪梨吓坏了,主动解释:“奴婢没别的意思!就是、就是想给陛下庆个生!”
“让我说你点什么好!”谢昭气不打一处来地又伸手弹她额头,咬牙切齿,“罗乌使节你都敢当面呛,在我面前就这样?备了礼还要寿星亲自逼你拿出来?”
他要是不问,是不是就见不着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