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的时候没多想,现在一看,醉鱼适合当下酒菜,南瓜羹酒后缓缓胃刚好。
指挥使颔首,轻道了声“多谢”,将檀木盘中倒扣着的干净酒盏翻了一盏过来搁到她面前,问她:“你能喝吗?”
雪梨赶紧摇头。
指挥使略一笑,还是给她倒了一杯,淡声说:“若愿意就尝一点,是好酒。”
她傻看面前酒盏一会儿,越来越清楚他现在有多不高兴了,摆明了是想找人陪他喝一杯的样子,偏偏其他御令卫们都不在。
雪梨不知道该怎么脱身,如坐针毡地踌躇许久之后捧起酒盏小啜了一丢丢,醇厚的酒香顿时弥漫满口,而后呛得她直咳嗽。
她抹着被呛出来的眼泪看他,大有不解:“什么事让大人借酒消愁?”
又不好喝,这种做法太奇怪了!
指挥使气定神闲地又喝了一杯下去,执箸夹了一小块醉鱼,看看她:“不许说出去。”
叮嘱得沉重,神色间倒有“可算能说说了”的轻松。雪梨连连点头,坐直脊背,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不说!”
指挥使扫了眼她面前的酒盏:“再喝一口。”
……这是觉得她喝多了记不住最好吗?
雪梨乖乖地又喝了那么一小口,艰难地往下咽着,听得指挥使自嘲而笑:“倒不知该怎么说了,朝中的事烦人罢了。”
雪梨有点被酒气冲晕了,强缓着神,努力打着精神听他说。
“左右逢源的人太多,想做些事愈发地难。不想做的事还被人迫着做。”指挥使深吸了口气,又蓦地松下来,“有时真想什么都不管。那样兴许会活得容易些,家中也跟着简单许多。”
“才不会呢。”雪梨已被酒劲征服,栽伏在案上,低语呢喃,“肯定还是位高权重过得更顺心。”
“……”指挥使怔了怔,听她这话认真又怨恼,好奇道,“怎么这样说?”
蔫耷耷伏在案上的小姑娘抬起头,红晕在双颊和眼角漫着,如同桃花妆一般。
她竭力清晰说:“您只是为政务和人脉的事烦心,又不用时时刻刻担心会伤会死……如果您什么都不管了、没有官位了,大概就不是这样了!”
这种感悟从她口中说出让指挥使有些意外,端详着她笑问:“你时时刻刻担心会死?”
“当然了!”雪梨点点头,双臂搭到案上,懒懒地撸起袖子。臂上的肿胀已消,但仍有一道道紫痕印在皮肤上,纵横交错。
她自己瞅了一眼,依旧伏在案上,眼底有些委屈:“您看,这就是前几天的事。因为陛下起了疹子,尚食局几十人被罚了,可是我们明明做得很小心……”
指挥使眼底一颤,雪梨恰看过去,皱眉又道:“您总不用担心这个吧?我们到现在都在害怕,如果陛下的疹子好得慢些,过几天我们是不是就没命了!”
此话之后半晌无声。
雪梨见他没反应,正好安心地继续缓酒劲,伏在石案上用手指划拉着石板,过了一会儿,手却忽被捉住。
“……”雪梨一悚,抬头一看,指挥使正执着她的手,目光落在她的小臂上,眼底幽暗的光芒寒涔涔的。
看了一会儿,他站起身,不由分说地拽着她往次进院子走去。
“大人?!”雪梨大惊失色,足下在过门槛时一个趔趄,醉意也消了一半。讶然看着四周,这才知道原来这处院落这么大!
次进院子两侧放着各样的刀枪剑戟,她没来得及看个明白,已被他拽进了第三进,第三进远离空荡安静,目光穿过西侧一间厢房半开的窗户,依稀能看见里面都是书。
指挥使仍未停脚,拽着她径直进了第四进院。
雪梨越发惊慌,又喊了一声:“大人!”
他不理她。
她拧着手腕挣扎着,却完全敌不过他的力气。被拉进东侧的厢房后,倒是他自行松了手。
雪梨当即想溜之大吉,甫一退,他沉喝:“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