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十那日,姜玉烟接到了北境来的阿拉伯数字密信。
她用千字文一一对照着看。
这才知雁北粮仓告罄,临近幽州和胥州的粮草皆供应不上,以至于如今北境二十多万军士饿着肚子打仗,屡次失利。
江明安连续往上京了数封急报,请求朝廷支援粮草,却一直未有回应,只好密信姜玉烟,以达圣听。
姜玉烟找秦商羽商议了一番。秦商羽揣测这驿站的信定是被有心人截了胡。若是外敌,恐是要搅混这潭池水,好从中谋利。若是内贼,只怕是冲着镇国将军府,这些人好大的野心,国家军情也敢拿来做文章!
若不是姜玉烟私下给了江明安离恨天的传信通路,京城都被蒙在鼓里呢!
姜玉烟不欲暴露这传信方式,命幽云卫中擅长描摹字迹的沧十三重新誊写了一番,便入宫去找盛元帝了。
盛元帝怒急,他之前收到的两次军情都是捷报,可见被人偷梁换柱,下面这些人不知是毫无察觉还是根本牵涉其中,简直可恶!
盛元帝不知这其中关乎到哪方的利益,但胆敢动到大月的根本,他一定不能容忍!
当场便命那兵部尚书前来对质。
那李先吓得魂飞天外,面无人色。扑通一声跪倒就呼“陛下!一定是下面的人出的差错,臣一定严查各地驿站值守的官员……”
盛元帝将姜玉烟呈上的军情砸到他脑门上,压着怒气道“军情急如火,我北境的将士为了我大月浴血奋战,如今却吃不饱穿不暖……郡主的家书都能收到,朕却被蒙在鼓里,爱卿你说这中间究竟是出了什么差错?”
那李先吓的头也不敢抬,冷汗沿着鬓角往下流,“陛下……陛下……臣……臣知罪……臣知罪……此事臣一定查明真相,严惩犯事官员……”
这老匹夫推卸责任倒挺快,盛元帝怒喝一声,“你当然有罪!身为兵部尚书这点小事也管不好,还是退位让贤吧!来呀,赏李大人廷杖三十,革去兵部尚书一职。”
那李大人被押了下去,连呼陛下恕罪。
盛元帝拧着眉怒道“把那老匹夫押远点!”
李公公连忙给盛元帝奉茶,“陛下消消火,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啊,多亏了郡主……”
盛元帝眉目一松,看向站在一边久久无言的姜玉烟道“郡主倒是好手段……”
这漏网之鱼的家书怎么进京的可不是说说那么简单……
姜玉烟心中一紧,谦逊道“不过是江湖上的朋友帮的忙罢了。”
兵部尚书去了职,盛元帝立马召见了兵部侍郎岑峰。
“粮草的事可有解决之道?”
那岑峰道“陛下,那二十多万军,每日至少需要两千五百石粮草,一月便是七万五千石,北地严寒,雁北,幽州,胥州去年收成不佳,粮草不继是迟早的事。
只是去年湖州水患,部分县颗粒无收,只有冀州粮仓能支援十余天,却是远远不够。再从远处调,恐怕未到雁北便十之不存一二……”
盛元帝头又痛了起来,“照你这么说,粮草的事就没办法了?”
岑峰倒是个老实人,“陛下,此仗必须战决。”
姜玉烟垂眸思索良久。古人的交代运输太慢了,这位侍郎倒是中肯,从远处调运粮草路上就要耗费大半。她们如今在京城尚且锦衣玉食,她的明郎在边关甚至饭都要吃不上了,不由得深深心疼。
“陛下,朝廷何不就近向北地富户买粮?”姜玉烟忍不住开口问道。一家出个五千石,十家就是五万石,够大军接着用上大半个月。
岑峰接着话头道“郡主有所不知,北地富户惯于屯粮,就算朝廷以市价购买,也推诿者甚多……何况,朝廷去年赋税少了两成……”
盛元帝闻言也是冷哼一声,“只怪朕还是对百姓太仁慈了,国家危急关头,这些人竟毫无报国之心……”
屯粮……姜玉烟不知想到什么,皱眉道“陛下可知这些富户为何要屯粮?”
盛元帝道“为何?”
“此次一场大战,几乎举全国之力。各地粮仓告急,且去年湖州水患导致产粮大州收成减半,今年的粮价必然攀升。这些富户自然是想等养熟了卖呢,朝廷以去年的粮价购买他们岂有兴趣?”
岑峰连忙道“郡主所言有理,确实如此,近日的粮价已比往日高了不少!但若高价购买,国库恐难支撑。”
姜玉烟眼珠子转了转,“常言道,先礼后兵,陛下不如先兵后礼。”
盛元帝道“何以?”
姜玉烟道“所谓先兵,北地富户,哪户人家没点儿阴私,陛下尽逮着那些个大户查,查到了便抄上几家。其他富户闻风而动,自然战战兢兢。朝廷若要征粮,他们定要破财消灾。
再礼,北境常年驻兵十万,无战时兵士虽屯田自足,却远远不够。不若陛下给他们放一条兵粮供应的通路,但凡此次大力捐粮者可保其十年兵粮供应资格,且价格不低于市价。
若要最快征齐,陛下大可放出风声,朝廷会根据捐粮多寡对粮价做些许调整。粮草数量由官府私下登记造册,一轮后公布数量最高的几户,以高于市价两成征收。其余人则以平价征收。(相当于现代的集采,只不过反过来了。)
或者陛下还可以许以些许好处。据我所知,北地书院少,先生少,每年科举能中者更少,陛下不如许捐粮最高的十户以利好,让家中子弟符合条件者一人免试入国子监学习。(直接就是天子门生,一脚保送进大学。)”
岑峰惊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操作!
忙道“若是那些粮商勾结在一起,都捐同样的数量,朝廷怎么保证征到足够的粮草?”
姜玉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