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妘是个聪明的,很快便知道他的意思了,不由得握住他的手,喃喃道:“阿烨……”
庆丰帝拍拍她的手,目光一如初见时的那般温润柔和,是个骨子里十分温柔的人,纵使这段日子的历练也没能改变他骨子里的东西,也是她最爱他身上的一种品质。他慢悠悠地道:“烜弟的性子朕也知道几分,朕自不是那等刻薄恩寡之人,且他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朕还想要重用他呢。所以便给他放个假,让他去接寿安母子俩,省得他又来宫里和朕闹。都是当爹的人了,还能这般胡闹,怨不得瑞王叔总是骂他不孝子,转身劳心劳力地给他收拾烂摊子,给人赔罪,这朝臣没少被他得罪的,迟早有一天要给他得罪光了。”
孟妘听了也有些忍俊不禁,笑道:“他自小就是这脾气,我们都习惯了,幸好寿安能克制他。”
“这就叫一物降一物了。”庆丰帝也忍不住笑起来。
他们都是一起长大的,虽说身份有别,但是岁月这么漫长,很多事情都看在眼里,也参与了进去,对彼此的事情很了解。也是因为太过了解,所以有些事情纵使不说,他也能明白,甚至能放心。
气氛很快便轻快起来,夫妻俩如同过去在东宫时,若是无事的话,会坐在一起说话闲聊,享受悠闲的气氛,直到二皇子跑回来,欢快地扑到皇帝的膝盖上,利索地跳到父皇膝上坐着,抬起一张白嫩可爱的脸蛋朝他笑得欢快,让人也忍不住跟着笑起来。
等到正在静观斋读书的皇太子卫灏下学回来后,凤仪宫更热闹了。
从春天伊始便迁入仁寿宫的太后听说皇帝陪着皇后在凤仪宫赏花,两位皇子也在时,顿时心酸了。
“烨儿正是忙碌的时候,哪里抽得出时间来陪她?莫不是她又搞什么了吧?”
听到太后的话,侯在一旁的宋嬷嬷顿时汗了下,生怕已经荣升太后的主子要像年轻时那样出昏招,届时可不够皇后随手收拾的,得打消她的念头,忙道:“听说今日天气好,皇上心情不错,便留在凤仪宫和皇后说说体已话。皇上登基至今,忙碌了那么久,偶尔也该歇歇同,可不能坏了身子。”
谁知太后更不高兴了,“若不是这后宫里只有皇后……你说,哪个皇帝不是三宫六院的?怎地烨儿只有一个皇后,岂不是教天下人看笑话?”她摸着手上的血玉镯子,若有所思。
看到她这神色,宋嬷嬷不由菊花一紧。
太后一思考,宫人就觉得自己要遭殃,这是无数的经验积累来的。以前太子未登基前,太后和孟皇后过招,太后从来就是输的那个,被孟皇后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何况现在太子登基了,孟皇后母仪天下,又得皇帝宠爱信任,太后再想出昏招,恐怕依然是输的那个。
而且现在看来,太后是觉得头顶上的两座大山没了,以为自己尊为太后连皇上都要孝顺自己,有些矜傲狂妄起来,届时没眼色地和皇后过招,这后果不用想也知道了。
“虽说皇上要守三年的孝,不过也可以酌情处理,可以先选了新鲜的宫人入宫,三年后再给份位就行了。”皇后打着主意。
宋嬷嬷听得头皮发麻,要不要选妃其实就是男人的一句话,皇后纵使是个有手段的,若是皇上自己有这个心也挡不住。所以这事儿真不需要太后操心,反而会因为插手这些事情让皇上不喜罢了。
只是这种话不是该宫人说的,宋嬷嬷只得慌忙转移话题,陪笑道:“老奴先前听说,瑞王世子昨儿又进宫来了,皇上放了他几天假,为的是瑞王世子妃就要回京,让他好出城去迎接。”
太后听得直皱眉,“烜儿这性子也太浑不吝了,哪有男人这么巴巴儿地去迎的?”
宋嬷嬷陪笑道:“瑞王世子妃可是带着瑞王府的孙少爷回来呢,这可是瑞王世子的第一个孩子,听说瑞王也盼得紧,都将西郊营的事情放一放,也想去迎接呢。”
太后想到了什么,终于展眉道:“是了,以瑞王世子妃那身子,怕是这辈子只有这么个嫡子了,宝贝一些也是应该的。哀家记得当初皇上在时……哎,是先帝在时,当时是烜儿侍疾……”
宋嬷嬷看她蹙眉不语,心头也有些发悬。
先帝驾崩前,将远在边境的瑞王世子传召回宫,后来竟然让瑞王世子越过诸位皇子,让他在太极殿侍疾,这是从来未有的事情。初时他们还有些担心先帝是不是病糊涂了,舍皇子们不用。幸好先帝驾崩前,将太子宣到面前,明言传位于太子,后又有荣王、瑞王以及六皇子、七皇子纷纷作出表率,太子方能没有波折地登基。
可惜,虽然先帝病中传位,但却依然有皇子们不服气,单以陈妃、九皇子等挑事,也给新帝添了不少麻烦,幸好被卫烜直接弹压了下来。
虽说先帝对卫烜另眼相待,就连病中侍疾也越过诸位皇子,独钦点了卫烜。可惜,卫烜到底不是皇子,最后登基的依然是太子。
且现在看来,新帝对于卫烜依然是宠信有加的,卫烜欲要上交兵权,庆丰帝并未收回来,反而赏赐不断,似有重用之意,将京中那些以为庆丰帝上位后就会猜忌卫烜、将之夺兵权流放的流言压了下去。
宋嬷嬷虽然不懂得这宫里的主子们在想什么,但也知道纵使先帝不在了,卫烜依然荣宠不断,断断是不能得罪的。所以,她也乐得为瑞王世子说好话,忙不迭地转移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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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康仪长公主夫妻、瑞王世子妃携儿子一起回京的消息传进了宫里。
白天时孟妘从夏裳那里听了一耳朵,等晚上歇息时,庆丰帝回来时也和她说了一耳朵。
孟妘面带着淡淡的微笑,看着灯光下穿着橘黄色常服的男子,神色柔和,眸色温柔如水,看得庆丰帝心中微跳,面上也不经意流露出欢喜的笑容。
这是自他登基后,她第一次笑得这般温柔欢欣,让他心里也跟着高兴,终于明白,纵使得到了这个天下,若无这人在身边,人生又有何乐趣?所以他愿意包容她的缺点与小性子,愿意相信卫烜,愿意继续重用卫烜,愿意难得糊涂。
卫烜虽然行事乖张,却颇有原则,只要不触及他的逆鳞,他本人还是极为好说话的,并不会真的抓着权不放,是个难得的明白人,狂得明白,也看得明白。以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所以,当知晓父皇做了那么多安排,将卫烜利用到死时,只为了保证这江山继续下去,保证无论以后哪个人登上这位子,都不会受到其制掣时,他心情十分复杂,甚至不免有几分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