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男人青年身形修长,穿得是云锦织成的衣物,眼睛是深褐色,鼻梁很高,嘴唇薄而红,配上那一双桃花眼,给人一种艳丽之感,看似多情实则无情。
裴延也没有对他施以好颜色,盯着那青年空荡荡的手,冷声问道:“药在哪?”
那青年施施然一笑:“裴相也未免太着急了些,药自然是带了来的,主上对你还是十分看重,总不至于就这么没了命。”他抛出来一个绿色的小瓷瓶。
裴延伸手接住把那小瓶子拧开来,里头有十二颗褐色的小药丸,他倒了一颗在自己嘴里,一个仰头就咽了下去。
通常情况下消息都是放在指定的地方,对方派来的人自然会把东西拿走,只有在每一年的这个时候,他才会到这地下宫殿来拿药,一颗药丸可以支撑他过一个月,一年十二颗,没有及时服药他就得日夜忍受万蚁噬心之痛,若是背叛,功名利禄没了倒也没有什么,但要连累裴府上下死于非命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当年一文不值的寒门小子能够娶到有万贯家财的娇妻,还一路如此快地坐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位,除了他自己天赋很高,背地里的那帮人绝对没有少出力。
他是大岚的左相,可也是好丈夫和好父亲,也是个会怕死有野心的普通男人,这些人一开始就让他踏进了陷阱,又威逼利诱之,手上被拿捏的命脉越来越多,即使是他想脱身也无法脱离。
服完那药之后,裴延面无表情地开口:“那头瑞兽白林我已经联系了相关的人把它运了出来,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就先回去了。”
这大岚的朝堂和各行各业里有不少和他一样的人,有些是前朝余孽的后代,有些和他一样是被欲望或者别的东西控制住的有才能的人。
这些前朝余孽埋下的钉子,有些被在位的皇帝成功的拔出,有些潜伏了一辈子也没有被发现。裴延坐到左相这个位置上,能够动的手脚大,但那些人也不会轻易让他做些什么,免得被大岚皇室的探子发现。
西比思国当初献给皇帝的是两头野兽,一公一母,公的那头在裴延的运作下成功的离开了金子做的牢笼,母的则是留在那里被太上皇下令一箭射死。在西比思国人献礼物之前,皇室是不会去刻意打探他们送的东西的,觐见皇帝的时候发现少了一头野兽,西比思国人也不会多说。
“这一次你做得很好。”那青年由衷地夸赞了裴延一句,“不过很快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做。”
他裴延当初看过多少血腥的场面,白毛野兽被乱箭射死又被狮子吃掉的血淋淋的画面并不值得他放在眼里,只是因为那野兽代表的意义让他心里发寒。尽管不管是射死的还是送走的那头都不是真的瑞兽白林,他也还是因为这个画面产生自己被万箭穿心,整个裴府都被抄家灭族的错觉。
“还需要什么事情,我只能尽力而为,若是越了界,教太叔澜发现了,会拖累整个裴府。”
那青年笑了笑:“自然是你可以做到的事情,兔子急了会咬人这个道理我们比你更懂。”像坐到裴延这个位置的暗桩他们还是非常重视的,他们的药很是珍贵,给裴府上上下下的人都用那真是亏了的。
叶氏、裴清泓、裴清逸这几个也不能各个都下毒,不然老狐狸觉得自己没了希望整个裴家要一辈子受制于人说不定就撂挑子不干了,然后把事情捅到太叔澜那里,他们也会大伤元气。裴家需要和他们联系的只有裴延一个,裴清泓和裴清逸会好好的,就是他们稳住裴延最重要的条件。
前朝皇室的后代隐忍了几百年,这些人的势力没有衰退反而在暗处越发壮大,尤其是当初元睿帝执政的时候,天下更是有大乱的倾向,有些地方的天灾其实都是这些人弄出来的人祸,天下越乱,推翻大岚统治的机会就越大。
就凭着这股隐忍和这些暗桩,已经灭亡了的前朝才会是一直是大岚皇室心头的一根刺。每一位大岚皇帝在任的时候都有前朝余孽作乱的事情,有些是真的是,有些只是借着前朝余孽的幌子来造反。
皇帝昏庸不堪导致农民起义推翻大岚皇室的统治和前朝余孽夺回自己的皇位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百姓并不在乎统治他们的到底是谁,只要还是这块土地上的人,而非番邦外卢那些未曾开化的鞑子,只要能够让他们过得好,他们就乐意谁做皇帝。
“你要我做什么?幼帝还没有那个能耐推翻太上皇,就算我站在他这一边,章太后和太叔越也没有这能力。”也只有这个时候,裴延会直呼幼帝的名讳。
太叔越年幼,太后又一心向着她背后的宗族章家,只要没有太上皇太叔澜把持着朝政,这天下必将大乱。每一年皇帝出行都会受到各式各样的刺杀,一个皇帝有好些死士替身都成了大岚皇室的传统。
裴延很清楚,在皇宫里的那位太上皇都不知道遭受了多少次行刺,只是绝对多数都失败了。还有好几次损失了不少死士重创了那太叔澜,结果刺伤的只是对方的影卫替身,于大岚的统治无碍。
“我主的婚事也该安排上日程了,这次来,是要托你一件事,替小主子求婚,求娶榆阳长公主”
眼看着大岚的百姓在太叔澜的统治下越发的安乐富足,这些前朝余孽也暂时偃旗息鼓,但不代表他们就这么放弃。只要有机会,他们随时出击,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只要他们拥护皇室的血脉还在这个世界上,他们就绝对不会放弃。
裴延显然松了口气,这个并不是难事:“这件事我自然会办妥,我儿的近况如何?”
“贵府的三公子今年便如今参加秋闱考试,山东块蓟人士,乔安然,字子瑜。”那青年把话告知到了便又掀开珠帘走回去:“我期待裴相的好消息。”
等到裴延重新提着那灯走回去,把箱子推回来原处,他心里还止不住翻来覆去地念着那个名字:“乔安然,字子瑜。安然,子瑜,我裴家的美玉……”
裴家人的血液里都泛着书香墨香,天生就是读书的材料,次子裴清泓虽然武艺不错,但还是喜欢诗书文字的,一身武艺只是为了傍身,长子裴清逸就更不用说了。只有裴清麟是天生就喜欢武艺的,而且还吵吵嚷嚷地要去当大将军,舞刀弄枪的,再怎么熏陶也和真正的裴家人不一样。
前朝那位幸存的皇室成员是天生喜欢杀戮的,他用最好的条件把这前朝遗孤抚养长大,而他的第三子因为和对方只相差了几天出生,在一出生的时候被人调换,独孤麒延成了他的三子裴清麟,而他真正的孩子则被一家姓乔的普通人家抚养长大,对方无子无女,是把他的儿子当亲生儿子养的,但那户人家家境并不是太好。
那对收养乔安然的夫妻又在几年前离世,若不是乔安然天生就很会念书,父母又为他攒下了一笔上京赶考的钱,乔安然可能就只能在山东块蓟那个小地方过清苦无比的日子。
他内心十分愧对自己的这第三个孩子,偏偏裴家又站在风口浪尖上,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暗地关照那个孩子的,不过科举考试,只要乔安然是真的有真才实学,他就绝对不会让考场里的黑幕影响到自己孩子的排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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