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叔澜的脚步顿了顿:“摘面具的事情,等隔几日再说吧。”
第34章礼尚往来
今儿个早朝的时候,站在太上皇边上的公公并没有和以往一样尖着嗓子喊那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这边意味着上头那位有重要的事情要谈了。
朝臣以比平常快了许多倍的速度启奏完各自要说的是,原本用来拖长时间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也统统咽回肚子里,不敢多谈。这个早朝比平时早了一个时辰结束大臣之间的争吵。
太上皇身边伺候的公公为了确认,迈了两步向前又喊了一声:“底下可还有事情启奏?”回复他的仍旧是一片寂静。等到整个金銮殿都彻底安静下来,那公公又退回来原位,手中甩了甩雪白的拂尘,低眉顺目地站在那里。
就见戴着玉质面具的青年侧过来年轻的天子附耳说了几句话,穿着明黄龙袍的小皇帝便更加端正了身子,大着声音道:“薛城宣旨!”
站在皇帝边上的面目忠厚的男子便往前走了踏了大半步,动作熟练地扯开来一卷明黄的圣旨,用比其他太监都更加低沉沙哑的嗓音宣读皇帝和太上皇共同拟定的旨意。
裴清泓过滤掉前面那些客套话,大致总结出来三件事,这三件事情中有两件事情与他亲密相关,一件是着重宣读他成为皇帝太傅的事情,顺带提了一下被小皇帝嫌弃的张太傅。
宣读旨意的薛公公每个字都念得非常清楚:“张太傅为三朝元老,为我大岚立下汗马功劳,然而年事已高,陛下特此恩准张峻雍张太傅告老还乡,赏赐锦缎十匹,黄金万两,珍珠十觞……”
张峻雍虽然是三朝元老,但小皇帝的生父元睿帝是个短命鬼,太上皇登基两年又退位,而如今不过宏文四年,从入朝一步步地往上爬,做到正一品的太傅,张太傅的速度已经很快了。
他身体还很健壮,正是该发光发热的时候。而要说年迈,这朝堂上文武百官中比张太傅年长的还有二十来位,一身病的都站在这里,怎么也轮不到他来告老还乡的。
但圣旨已下,张峻雍也只能含泪接旨。先前小皇帝的嫌弃他是听在了耳里,这圣旨又是太上皇允了的,光是不得君心这一条就注定他在仕途之路走不长久,现在借着皇帝给的台阶下来,反倒走的是最正确的路。
张太傅领旨之后,那薛城又取出来另一卷圣旨说第二和第三件事,第二件事赞扬工部尚书兼新任太傅裴清泓一番,并赏赐了不少于张太傅告老还乡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
至于为何赞扬,圣旨里只含糊提了几句话,涉及国家机密的东西一向如此,也没有朝臣敢多加询问。裴清泓便隐隐猜出来是那架望远镜起的作用了。
因当初太叔澜上位的时候就受到多方面的质疑,即使到现在太上皇的名声在士大夫间也是褒贬不一,算不得好好,但他在军政方面的天赋却是毋庸置疑的。那望远镜送过去引起对方的重视在裴清泓的意料之中,对方找工匠琢磨它,如何运用在军中就都是对方和兵部的事情了。
最后一件事主要和礼部有关,来自大洋之外的西比思国使团历经一个月不远千里来到了岚国,除了接待贵客之外,还得应对这个国度的提出的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
这种与他国邦交之事算不得特别大的事情,但也不可以轻视,每一位岚国的臣民都需要在展现泱泱大国的风度和礼仪。
等到早朝结束之后,朝臣也三三两两的走出金銮殿,各回各自的岗位去工作。
和裴清泓走在一块的是工部侍郎袁宇。后者先是向裴清泓祝贺了一番,又很快地耷拉下脸来,看上去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关爱忠心耿耿的属下的生活,为其解决忧虑烦恼是好上司的必做的事情之一,裴清泓见他这副样子,自然就问了两句。袁宇是个老实人,又感激裴清泓的知遇之恩,自然是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所牵挂之事讲了出来。
“方才圣旨中宣读了西比思国使团到了我大岚,如今在驿站歇着,过几日便要朝见陛下。我所担忧的便是这西比思国的刁难。”
裴清泓不解道:“我也曾听人提起过,说这西比思国人也是金发碧眼,但生的不如易林国人高大,国人都十分擅长贸易,国家土地不大,但非常富庶。听你讲来这西比思国使团很难应付,比之土方人又如何?”
大岚的水军训练得非常不错,也有专门的航海远洋的队伍,早在十几年前就开通了对外贸易的海上商路,在热闹的京都上,经常可以看到说着十分生疏的大岚话的外国人。金发碧眼雪白皮肤的有,头发卷卷肤色黝黑的也有。
岚国好几位大臣的家中还豢养了颇有异域风情的美姬或美少年,后宫较为充盈的建隆帝也曾有过一位有着紫色瞳孔的美貌宫妃。
每年都有小国的使团来到岚国,有些是为了寻求大岚的庇护,有些是想要与大岚做交易,有些太小的国度要是不赶巧,甚至连皇帝的面都见不上一面。每次这些使臣来觐见,圣旨都会提一番,前不久驿站就送走了一国使团,所以西比思国使者来访,并没有被裴清泓放在心上。
袁宇眉头依旧紧缩:“西比思国使团阴险狡诈,比起土方人还要难缠许多。上一次西比思国来访是为了送和亲的对象过来,不过因着当时皇后的缘故,最后没有和亲成功。而且我们大岚需要他们种植的一些神奇的作物和先进的技艺,西比思国远虽小,但和为我们大岚提供骏马的蒙国地位可以说是相当。”
“这些是礼部尚书和侍郎该操心的事情,袁侍郎还是把心思放到邮局上头,不要太过担忧了。”裴清泓还是不明白对方为何如此忧心忡忡。毕竟他们工部只要安安分分的做好自己的事情,外国使臣再难缠,皇帝和太上皇都不会怪到他们工部头上的。
“您是六年前才入的朝堂,自然不知晓十二年前发生的事。”十二年前裴清泓才十岁,那个时候裴延还不是左相,对那事情虽然了解,也不会在家中与十二岁的儿子讲朝堂上的琐事。
“当年西比思国出了三道难题,刚开始两道朝臣解得很不容易,后面一道还是出了重金悬赏,七日之后才有一位来自民间的能人答了第三问,而待西比思国使团把答案揭晓,我们对于那三道题的回答当下相形见绌,而出那三道题目的不过是他们西比思国一位七岁的幼童。当时先皇的脸色极其难看,六部都受到一定的责罚,礼部最受到的责罚最重。便是我们工部,接下来上朝的时候也是几个月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当年在位的是性格温和元睿帝,能让这么一位温和的君主发怒,那西比思国肯定是狠狠地落了大岚的面子。裴清泓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以示安抚:“你说的这件事,我也略有印象。那位七岁的幼童便是西比思国最受宠爱的七王子吧!而当年答出了那第三问的能人,也就是我大岚如今的礼部侍郎左思琮。”
“裴大人说的是,如今的礼部侍郎左思琮便是当年解题之人,只是如今的礼部侍郎没了当年的聪慧,而那位王子殿下也成了西比思国皇位的皇太子。这一次西比思国卷土重来,也不知道会出什么稀奇古怪的问题责难我们。我听夫人讲,他们这次除了和我大岚做生意,还准备了两道题目。”袁宇叹了口气,“您刚刚可没看到几位老臣的脸色,特别是礼部侍郎和礼部尚书,他们的脸都拖成苦瓜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我大岚臣民众多,总能应付得了西比思国人的刁难,袁侍郎只管放宽心便是。”裴清泓宽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