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生没有遇到过旗鼓相当的对手,任我行并不是那种对手,他更是没有推心置腹的朋友,童百熊也算不得那种朋友,而今他唯一执着之人也死了。
这一瞬,他感到了无边寂寞,这种的寂寞是杨莲亭不懂的,他也不需要别人懂。可是,他终究会有遗憾,会有不甘,也许上天在对他残忍至极之后,总还是给他留了一丝生机。
“你随我去黑木崖。”东方不败收了针,只是说了这样一句,就先一步以轻功而去了。
云善渊看到了东方不败转身之前的神情,她身上已经中了好几针,都已用内力逼了出来。今日之战,若非东方不败收手,一直打下去,她必死无疑。
可是,东方不败却仿佛悟了。
云善渊跟上了东方不败,她并不惊讶东方不败会顿悟。杨莲亭既是死了,那么只要东方不败愿意,就必然可以悟,谁让他是东方不败。
东方不败能在东面称王,他本就有高手之心。高手寂寞,这是常人不会懂的。
这条街上的一间酒楼二层中,有人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白衣女子脸上带着鬼面具,她衣袖中却是攥紧了拳头,这一切与她设想的大不相同。
听闻东方不败放权于杨莲亭,想必杨莲亭定是东方不败的得用之人。原以为借着云善渊的名义杀了杨莲亭,东方不败必然愤怒会离开黑木崖找云善渊算账。
只要东方不败离开了黑木崖,那么就有接近他的机会,只要给她机会接近一个男人,必然可以从那个男人身上得到她想要的。
这一次不会像上次接近任我行那样,任我行借着向问天的死,跑得无影无踪,可此次她与东方不败会是无意中相遇,不会让他先起防备之心。
有的事布置了开头,可是完全想不到结尾。
东方不败竟是对杨莲亭有情,这个神教教主居然喜欢男子。
更加荒唐的是,东方不败竟然在最后关头收手了,他为什么会收手?明明是愤怒到了极点,为什么突然没有了恨意!
她不懂,也不明白,人怎么能在某一刻突然就不恨了。
“宫主,我们还要接近黑木崖吗?”一个鬼面人看向白衣女子,她也是没想到此番计划竟是会有这个结局。
白衣女子站了起来,语气冰冷地说,“不必了,东方不败这步棋走不通。神教之内定还有人知道青龙会的存在,既然说龙头老大与医术高超脱不开关系,我们就找平一指,一定要从他嘴里问什么出来。”
等她得到了青龙会的权柄,还怕不能向快活王报仇吗!
黑木崖之上,东方不败直接带着云善渊去了他住的院落,安排她暂且住在隔壁,让她先修养几天。
这几天之中,东方不败没有去见云善渊,他忽然发现有不少事要去做。不管他是否已经看淡了教主之位,可是在位一天,他就还要做好这个教主,而他有很多年都不曾过问教中之事了。另一方面,任我行逃出了梅庄地牢,想来不久之后,他们就会有一战。
如今,东方不败已经不在意任我行了。
曾经任我行的提携之情,还有他给予《葵花宝典》的狠毒之心,这些都该散了。他当年没有杀了任我行,甚至没有杀了任盈盈,说他念着旧情也不尽然,可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东方不败忙了一阵,终于是有空去见一见云善渊,他先让云善渊进了房间,指着那绣花问,“你觉得它美吗?”
云善渊看着红衣上的莲花,这朵莲花是黑色的,红是妖异的红,黑是彻骨的黑,这是东方不败用绣花针绣出的图样。有些难以想象,一代武林高手竟是会喜欢上了绣花。
“它很美。”云善渊看向东方不败,她有些明白了,东方不败确实能当得起这个称呼,起码他诚于自己的心,敢为天下不敢为。
东方不败已然不再继续涂抹那些胭脂水粉,如今他素颜穿着一身红衣。
他看到了云善渊眼中的赞叹与敬佩之意,他放声大笑起来,笑得张狂,笑声中终是带上了一份洒脱,却也还有一份寂寥。
“我知道不是你杀了杨莲亭,因为你不屑杀了他。有的人千万般不好,却还是我的心中人;有些事世人不容,但我还是做了。我不需要他们喜欢,也不需要他们理解,因为他们不配。”
东方不败请云善渊到外间凉亭中落座,他亲自泡了一壶茶,为两人各自倒上了一杯。
两人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茶水,缓缓喝下。就这样喝了三杯,谁也没有说话,只听到了黑木崖之上的鸟鸣声,还有远处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
东方不败坐在云善渊的对面,他感到心宁静祥和了下来。
他曾痛恨过任我行给了他《葵花宝典》,但他还是因为渴求绝世武学练了功。他曾羡慕过女人,即便他可以扮作红装,可终究不能是一个真的女人。只是坐在云善渊面前,他的这些痛苦都消散而去了。
东方不败不再是从前的东方不败,却是真的东方不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