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书当然能直接见到张三丰,他与云善渊是在晚膳过后上的山。
两人一同在山脚下的一家小店里用了晚饭,比起云善渊吃得心平气和,宋青书心中的忐忑与紧张几乎是到了顶点。
他重生之后,见过师祖张三丰五次,每次都没停留太久,也没有一次是两人单独相处。要说张三丰的为人,与严厉相去甚远,可是对上张三丰洞若观火的眼睛,宋青书就是害怕。
“你会把我的事情说出来吗?”
云善渊将她点的食物都吃干净了,看着宋青书几乎没怎么动筷子,她皱了皱眉,“你既是吃不了这么多,就别点这些菜,这世道吃一顿饱饭不容易。”
“你还心情说饭的事情。”宋青书突然有些想逃了,云善渊不怕暴露,他却是怕的。“求你别说出来,我欠你一次,你帮我瞒着,你要我做什么……”
云善渊十分平静地看着宋青书,看得他说不出后面的话了。“宋青书,你到底怕什么?你怕再死一次?”
宋青书微微摇头,死过一次,如今说是不怕死也不尽然,可他没那么怕死。“我……”
“你怕别人看不起你,你怕受到万人唾骂,你怕所有的美誉都离你而去。”
云善渊理解这种心情,越是名门弟子出身就带着包袱,世人给予的包袱。“这些你都失去过了吧?现在还能更差吗?”
云善渊不知道宋青书身上发生过什么,可从他模样来看多半就是叛出师门的大事。对于宋青书来说,这可能比得不到周芷若让他更痛苦,而这种痛苦更加无能为力,因为得不到爱情只是两人之间的事,而叛出师门他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走吧,这些你没吃掉的菜打包带走,你回去接着吃。”
宋青书只得拎着未吃完的菜上山了,他知道不会更差了,弑杀长辈的错误并未发生,但他就是不敢,无法坦坦荡荡。
为什么身边这人就敢呢?宋青书偷瞥了一眼云善渊,虽然她有着周芷若的容貌,但他绝不会错认两人。如果上辈子最初遇到的是云善渊,那他是半分旖旎的心思都不会有,就好像他对师祖根本生不出此等心思。这么一想,他的心更凉了。
宋青书还在浑浑噩噩地想,适才见面的时候,他是何等的勇气才敢对此人用剑。宋青书又想了,云善渊找师祖做什么?如果是反元之事,为什么不与二师叔、四师叔相谈?师祖已经不问俗世了。
他怎么就稀里糊涂地帮着带路,让此人不走寻常的顺序去见师祖了。“云愈,你找师祖做什么,什么事情不能与我的几位师叔相谈?”
两人是一路以轻功上山,走的不是武当的正门,这都快到张三丰的住所边了。
“不容易,你还能想到问我这个问题。”云善渊将一封信交给宋青书,“我在这里等你,将它交于张真人,见与不见请张真人定夺。”
宋青书接过了信,他知道一旦迈进了张三丰的住所,将这封信交了出去,很多事情就瞒不住了。宋青书拿信的手有些抖,每走一步路都想要转身逃跑,走到殿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云善渊,只看到了她的笑容。
这是他们两人认识后,云善渊露出的第一个还算善意的笑容。
月光之下,这个笑容并不温柔,更有些一些桀骜,但却奇异地让他有了勇气,他想其实他真的可以从头来过。这次无关周芷若,无关张无忌,只是他想要活得也坦然一些。
宋青书敲响了张三丰的房门,“师祖,青书有事请见。”
一个道童打开了门,“宋师兄,快进来。真人等你好久了。”
什么叫做等他好久了?
宋青书将信递给张三丰时,还是有些不明白。
张三丰看了信,眼中多了一分缅怀。他又看向宋青书,“青书,你是一年多前就知道了周姑娘的事情吧?逝者已矣,你也要放下了,别折磨自己。”
宋青书听了张三丰的话,他不知云善渊信中写了什么,张三丰的言下之意是早看出了他的不对,并以为这种不对劲是他知道了周芷若非周芷若导致的。
宋青书思及此,胸口发闷,他的师祖怎么会轻易怀疑徒孙是那等大恶之人,比之更会认为自己是因为情所困,而变得有些不正常。
“师祖,我…”宋青书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他转而说到,“我是在山脚下见到了云愈,她是…”。
她是谁呢?宋青书只知道云善渊会九阴真经,与从前周芷若与他学得急功近利不同,云善渊显然是稳扎稳打。
可除此之外,他不知道她是谁,不是朋友不是敌人,所以话到嘴边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张三丰却是了然地点头,“你请这位故人进来一聚吧。”
云善渊看着宋青书有些茫然地出来了,这次的茫然不再是心死如灰,能在一个多时辰内有此番改变,这人就还有充分成长的空间。
云善渊跟着宋青书走进了张三丰的居所,这里的一切都很简单却非简陋,是到了返璞归真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