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善渊正准备往涪城走,去看一看毕道凡。她在小寒山练武那十多年,除了后两年时常通信的姬冰雁,见得最多的人就数毕道凡。
若非毕道凡,她也不可能拜叶盈盈为师,拜入玄机逸士门下。更不提当年被绑一事,亦是毕道凡追查到了丐帮的叛徒,及时阻止了赖老二等人的恶行,才让他们四人能免了后顾之忧。
云善渊称呼毕道凡为一声毕叔,是把他当做了一个长辈与朋友来对待。既然是到处走走,那么就没有不去毕道凡家拜访的道理。
可是在得知了任慈与天峰大师失踪后,云善渊原本随意走走的心情却徒然紧张了起来。她骑着青草片刻不停地向涪城赶去,她非常希望自己的直觉是错的,只能以眼见为实来确定毕道凡的安危。
有个人,他既与丐帮相熟,又与少林相关。
江湖中人似是没能想起半隐退状态的震三界毕道凡,毕家男子需十年为僧,十年为丐。
云善渊认识毕道凡时,他正是在做着乞丐,如今他已经成家有子,不常在江湖上走动了。数月前,毕道凡与姬冰雁相见,主要还是为了潮音的踪迹。即便毕道凡半隐退了,但他总还挂念着老朋友的情况,而一天查不清潮音一事,他心中就始终有一个结。
如今,只怕毕道凡会被牵扯到藏宝图一事的漩涡中来。因为他的特殊经历,与丐帮少林的关系不仅仅是相熟那么简单。一般人说相熟,也不会熟悉到同为乞丐、同为和尚的地步。任慈与天峰大师相继失踪,那么毕道凡呢?
云善渊希望她是想多了,但残忍的事实是她终究晚了一步。
她连夜进入毕家山庄时,远远地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它飘散在空气里,仿佛将四周的一切笼罩在血雾之中。从山庄入口处的守门人到院内各房毕家人,不管男女老少,年幼年长,无一幸免。
云善渊每走一步,都觉得她下一步会踩到鲜血中。她在倒地的人群中寻找活口,可是一次次感到的都是停跳的脉搏,再也不会出现的呼吸。
这是一场有计划的规模性屠。杀,从尸体的伤口来判断,很多人都是一剑毙命,能杀死全庄上下数百口人,会武功不会武功的人都死了,那么此事必然不会是一两人所为,他们会是谁?
云善渊寻了一大圈,还是见到了倒在血泊中的毕道凡。
“毕叔。”云善渊搭上了毕道凡的脖颈,发现他还有微弱的脉搏,当即就毫不停歇地向他体内输入了真气,以图能够护住他的心脉。
毕道凡勉强睁开了双眼看清了来人,“云小友,别费力了,帮我最后一个忙,马上到苦无县,四岁男孩,毕空。送他到……”
毕道凡说到这里,嘴中不住流出了鲜血,他拉住了云善渊的手,使出了最后的力气,“到麻衣教找霍天,将他抚养长大,霍天都知道。”
云善渊的一个好字尚未出口,毕道凡已是用尽了最后一口气,再也没有了呼吸。她握紧了拳头,半跪在地上,毕道凡的鲜血将她的衣衫彻底染红了。血腥味充斥在空气中,在鼻尖怎么也消散不去,耳边还能听到这些死不瞑目的亡灵在风中哀嚎。
此夜,涪城毕家嫡系旁支上下几百口人无一生还。
云善渊合上了毕道凡的眼睛,她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毕家山庄的。她见过残尸,见过了无边的黑暗之地,如今是到了见一见数百口灭门惨案之际了吗?
这些人除了毕道凡之外,她其实都未曾谋面,但她可以想象出他们上一刻还过着平静的生活,下一刻就全都死在刀剑之下。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就是江湖。
一脚踏入江湖,终生都逃不出了。
云善渊没有回头,她也没有顾忌身上被鲜血浸透的衣衫,上了马就直奔苦无县。
毕空是毕道凡弟弟的小儿子,她听毕道凡偶而提起过,毕空之所以没有生活在毕家,是因为他并非是毕道凡弟弟的妻子所生。如今,毕家也就只剩下了那一个血脉。
毕道凡没说报仇,没说是谁血洗了毕家山庄,只说让麻衣教霍天把毕空抚养长大,而霍天都知道。
云善渊脑子有些空,她不知道霍天是谁,麻衣教又在哪里,但现在是必须要先找到毕空。这是,她能为毕道凡做的最后一件事。
但是,今夜注定不详。
云善渊快速奔走在山道中,行至一棵歪脖子树边时,她却是猛然朝天一仰,身体脱离了马匹,朝后急速退去。
只见马的缰绳处断裂成了两截,一个黑衣人骤然出现在空中。没人看到他是如何出现的,他就那样如同生于黑暗般的出现了,他的手中有剑。
下一刻,黑衣人再度挥剑,这让他周身的气势截然一变,是血的味道,他的剑是血,那比之整个毕家山庄的血腥味更浓郁的血腥味。
难以想象,世间竟有这样的剑,它快到极致,剑出则见血封喉。
云善渊当即也是飞速地拔。剑,这一剑挡住了黑衣人的剑,竟是让黑衣人眼中一亮。他宛如鬼魅的声音在空中响起,“嘻嘻,这世间能接我十剑之人不过寥寥。你能数到几?”
黑衣人再度挥剑,云善渊无法看清他的剑从何而至。可能是从任何一个方向来,如风如电,充斥着无边的杀意,为的只是要了她的命。
云善渊可以感到此人的武功之高,虽然没有到达水母阴姬的地步,但也相差不远了。此时此刻,她完全没有心思去猜测来人是谁,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尽全力地也挥动她手中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