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薇听了心头一暖,对他存了几分感激。可感激归感激,这东西不能当饭吃,也变不成爱情。她花了多少努力才说服自己毫无保留爱上皇帝,现在一转身怎么可能又钟情于他人。
她冲他摇摇头:“往后咱们别见面了。待回宫后我便老实过日子,你早点寻个人成家,别叫皇上担心。”
“我先前就说过,待你出宫我便上门求亲,我说到做到。”
“你千万别这样。我并不打算嫁人,即便出宫也会守着母亲家人过。你我身份有别,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我也不愿跟你的家人多接触,不如就此别过,对彼此都好。”
傅玉和抿唇不语,突然抬脚踱起步来,像是在沉思什么。过了许久他才重新停下来,盯着知薇道:“既如此,咱们便都不要回宫,趁此机会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可好?”
知薇惊得说不出话来,几乎要昏过去。
他这是在约自己私奔吗?宫女擅自跟人离宫,犯的可是死罪,父母家人都要受牵连。更何况他们能去哪里,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只要他想找,总能找到他们。
她觉得,他们根本逃不掉。
-------------
一阵冷风吹来,知薇不禁抖了两下。
傅玉和上前来,想要脱掉衣裳替她披上,却被知薇连连摆手拒绝:“不用不用,我不冷。”
“那我刚才说的提议,你觉得怎么样?”
“这不可能。”知薇绞着两只手,显得有些烦燥,“你也知道他是什么人,咱们根本走不掉。你有大好的前程,何必为了我豁出性命去。我与他如今关系僵持,但他毕竟没有杀我的打算。我只打算回宫再熬一段日子,熬到出宫便好。即便一辈子出不了宫,好歹性命还在。”
“所以你不愿意跟我走,是怕丢了自己的性命?”
“不是我的,而是你的。你是未来的信国公,你好好在太医院当差,何苦要搅进我这趟浑水。不值得。”
“我说值得便是值得,你不需要为我考虑太多。我只想知道你的想法,愿不愿同我走,再不回宫里去,也一世都不再见那个男人。”
他没说皇帝,可知薇当然听得懂。那个男人仿佛一个标记,不用细说,只这么轻轻带过,都能叫她心神微微起伏。想起刚才傅玉和说的,若要与他走,便要一生一世不再见他,她竟不能自已地难过起来。
虽然一早就做好离开的打算,但那一天毕竟还没到。她总是抱着过一天日子撞一天钟的想法,从未想过离开后的情景。
现在这一天有可能提前到来,竟让她慌了神。她茫然地摇头道:“不,我不能跟你走。”
“是不能还是不愿?知薇,我要你一句实话。我为了你可以抛弃爵位和荣华富贵,只求你不要负我。”
知薇觉得自己这一世活得实在太苦了,怎么动不动就有人跳出来将她逼得进退两难呢。她想说自己因为皇帝不愿走,可一想到最近两人闹成这样,又没办法当着傅玉和的面说出来。到最后只是仓惶转身,想像上一回那样逃走。
可傅玉和早有准备,快速上前拦住她的去路:“知薇,你不能逃避,回答我。”
“我说过了,我们逃不掉的,大晋的国土哪一块不在他的掌握之中,能逃到哪里去?”
“所以你顾虑的只是这个?”傅玉和突然伸手,将一块微凉的东西塞到知薇手里,“他说他愿意放我们走,这是什么你应该比我清楚。”
知薇将那东西拿起来,放在月光下看,随即又被惊到。这是皇帝随身佩带的羊脂玉佩,上刻五爪金龙,并皇帝的字“逸清”二字。只要拿着这东西,便有如拿了皇帝赐的免死金牌,无论去到哪里都畅通无阻。
知薇将玉捏在掌心:“你怎么会有这个?难道……”
“是他给的我。他将这个给我,许你提早离宫,明日一早我们便能出城。你只需跟我走便是,旁的都不用管。”
“这、这怎么可能?”
“为何不能?他前几日已说过放你走的话,在坐船来江南的途中,他也曾找过我,想将你赐婚与我。如今他信守承诺,你也该高兴才是。”
她是应该高兴。可她怎么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非但不高兴,心里还是浓浓的哀愁,恨不得将脸埋进被子里痛哭一场。
她觉得自己就这么被皇帝抛弃了。他说过的那些话全成了过眼烟云,原来帝王无情起来是这个模样,远比她想的还要绝情。
“可他、他为何轻易放你我走,你是不是与他谈了什么条件?”
“信国公的爵位。我答应他放弃袭爵,也不再带你回京城,这一生都不见他。其实皇上早有削减公侯势头的意思,只不过信国公府并无大错,皇上也挑不出由头。如今我自动让位,爵位多半会落在我的庶弟头上。我那庶弟心性良善但胸无大志,信国公府交到他手里富贵可保,却不可能再进一步。如此一来,皇上也能安心了。”
所以说到底,皇帝也不是因为爱她才放手,不过是想拿她当个条件,换自己一世安坐龙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