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薇如蒙大赦,赶紧脚底抹油,把皇帝的话跟马德福一说,又乖乖进去等着。她坐在外间的起居室里,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因为隔了一个卧室,什么也听不见。
无所事事的时候人就容易胡思乱想,不知怎么的她又想起皇帝先前说的木槿几个人侍候他洗澡的事情。这话他说起来平常,可她听了就是不高兴,就跟自己的东西被人抢了似的。
皇帝明明不是她的,或者应该这么说,皇帝本来想和她好来着,送上门来了她不要,怎么现在他去找别人了,她又不高兴了。
当真有点又当又立啊。知薇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靠在窗边吹了会冷风,总算冷静了下来。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里头屋子终于传出一点声音。知薇就知道皇帝洗好了。但她不像别人那样,会积极主动地上去侍候。不是她偷懒不愿干活,实在是不知道皇帝穿戴整齐与否,若贸然进去了,回头看到不该看的,就该长针眼了。
若薄荷她们几个知道她如今的想法,一定会气到吐血。皇帝想让她侍候沐浴让她给推了,这可是她们日思夜想的事情啊。当真是得不到的念念不忘,能得到的偏偏不要啊。
知薇还是站在原地,摒息静气等着皇帝出来。结果片刻后里面传来清冷的声音:“进来。”
皇帝召唤知薇没办法,只能半眯着眼睛走进去。挑帘一看不由松口气,幸好皇帝已经穿了中衣,不是一丝不挂站那里等着她过去动手。
但就算这样,她依旧不好意思。
没敢看皇帝的脸,她上前两步问:“皇上有什么吩咐?”
“想好了吗?”
“什么?”
知薇忍不住抬头,脸上的迷茫神情让对方看了个正着。皇帝就想她时不时露出这么呆傻的表情,为什么自己还是忘不掉呢。
然后他又道:“朕要听的好听话,你想好了吗?”
当然没有。刚刚只顾着吃醋来着,把这茬竟给忘了。但皇帝既问了,她总得说点什么,于是迅速搜肠刮肚想了半天,最后蹦出一句:“皇上,您长得真好看。”
这确实是真心话,可是不该当着皇帝的面说。知薇话刚出口就恨不得煽自己两大嘴巴子,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以为这是在现代呢。
就算在现代,对着董事长也不能这么调戏啊。知薇突然很想跪下求饶。
她缩手缩脚地站着,心里把各路菩萨都拜了一遍,连基督耶稣都给捎上了,结果等半天并没等来皇帝的雷霆震怒,她就有点按捺不住,小心思一活络便又壮着胆子去看皇帝的脸色。
皇帝神情一般,既不恼也不笑,像是在认真思考什么。见她看他便问:“你这话说的可是真心的?”
“真心的。”
“有多真?”
“就如皇上平日里用的那纯金摆饰一般真。”
皇帝没忍住,差点笑出声来。他总算有些明白为什么这般喜欢沈知薇。此人当真有趣得紧,跟她说话儿虽然有时会被气得半死,但有时又让人心情愉悦。
若旁人同他说真心,他十成十不信,但知薇说他便信。只因她的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真心实意,不帮半分假戏。
一个敢把汤兜头浇人脑袋上的女子,说出来的话自然是真的。
皇帝本来叫她进来是想让她给自己铺床的,现在听了她的话倒是没了睡意,便自己寻了件十二章纹的常服出来披上,把知薇唤到跟前系扣子。
这活儿对知薇来说还算轻巧,虽说两人离得近,皇帝开口的时候那微热的气息就绕着她的脑袋转悠,可好歹是穿衣不是脱衣,比起方才净房里的烟雾缭绕轻衣薄衫,已是好了许多。
皇帝一边由她侍候,一边同她说话儿:“你倒说说看,朕哪里生得好看?”
“皇上的眉眼就跟画里的公子似的,每一处都透着精致。细细看来比姑娘家还要好看。”
皇帝长这么大不是没听过人家夸他的容貌,但一般说这话的人都是他的长辈,且多为男子。男人夸男人风格和女人不一样,那些又都是饱读读书之人,遣词造句引经论典张嘴就来。
听多了也就那个样儿,没什么新鲜词儿。
倒是知薇今天说的有点意思,大白话,也像是大实话,只是听得他有点别扭。
皇帝从前最讨厌别人说他长得好看,更讨厌说他长得像女人。他的眉眼确实精致,若配一张女子的脸盘儿也毫不违合。
但他自懂事起便刻意锻炼自己,处处显示男儿气概,绝不愿露半点脂粉气。长年的习武行军下来,他的容貌已和从前大有不同。美则美已却不娇弱,自有种男儿才具备的英气,往那儿一站旁人关注更多的已不再是他的容颜,而是整个人散发的震慑天地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