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便冲她道:“坐下。”
圣旨难为,知薇知道他的脾气,也就没推辞。更何况她确实饿了,一连两天没好好吃东西,这会儿满桌的美食摆在面前,她也有些忍不住。
于是他们两个便各自动筷,各吃各的。知薇吃了两口才想起来尝菜这个事儿,便冲皇帝道:“要不要奴婢先给皇上尝尝菜?”
“早有人尝过了,你吃你的,喜欢什么若这上面没有,再让人上。”
知薇讪笑两下,埋头吃饭。皇帝对她真是越来越好,同桌而席已经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各方面的表现也相当体贴。请她吃饭,把自己的床让给她睡,听说还叫了傅玉和来给她诊脉。当真是高规格的待遇,害她整天提着一颗心,生怕哪天皇帝觉得吃亏了,到时候她的生命也就走到了尽头。
相比于知薇的诚惶诚恐,皇帝的心情倒是不错。和她这么一道吃饭,令他有种成家的感觉。他虽是妻妾成群的人,膝下儿女也有不少,但从未有过普通人对于家庭的那种感觉。
从前父皇同他说过,皇帝是不需要有感情的,后宫的女人只是棋子和生育的工具。彼此之间只有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
一直以来皇帝也是这么做的,他在那些嫔妃身上确实体会不到寻常夫妻间的情谊,人人脸上都戴着伪装,不光是她们,他也同样如此。
但遇上知薇之后,他觉得自己的这层伪装正在慢慢被揭下。从一开始和她在重华殿相见起,他便一直不像原来的自己。他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不愿将君王的那一面摆在她面前。像现在这样,两人面对面坐着吃东西,好似丈夫与妻子一般,没有那些繁复的规矩,也没有不相干的人在旁边看着。
这样的感觉令皇帝感到放松,也有些迷恋。不需要端着架子随时维护那一份至尊的气势,也能像小的时候那样,偶尔跳出那些规矩的框框,随心所欲一些。
皇帝最近真的是相当随兴。
吃过饭后,知薇站在那里不知道该去哪里。皇帝的寝宫她是真的不敢再住了,可若说要走吧,看他也不像要放过她的模样,于是变得进退两难。
皇帝打量她两眼,目光落到了她左侧脸颊的一条细微的红痕上。
“那是怎么回事儿,两天了都没退?”
知薇摸摸脸颊,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受的伤。但肯定是在镜月湖附近的时候伤着的。
“大概是摔倒的时候让树枝勾着了,没事儿的。”
皇帝却已经走到她面前,伸手去抚那伤痕。看起来不深,但在她白皙的脸上留下一条总觉得遗憾。想了想他拉起知薇的手,将她拉进了寝宫,找了面西洋玻璃镜给她,让她自己看。
知薇拿着镜子左右看了看,除了这一条似乎没别的。伤口像是划伤又结了痂,过两天应该会掉痂,只是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女人都爱美,脸上留这么一条总不好看。但当着皇帝的面知薇显得很无所谓,自嘲地笑笑:“应该没事儿,过两天就会好吧。”
皇帝却已经转身,从某个抽屉里拿出个熟悉的罐子,放到了知薇面前:“这东西你那儿应该也有,不知用完没有。先用这个看看,想来应该有用。”
这是冷芳膏,知薇那里还有用剩的小半罐。自打知道他是皇帝之后,她就没怎么用过,每次看到这罐子心口就堵得慌。没想到今儿个居然又见着了。
她打开罐子刚准备用,却意外发现这罐是用过的。虽只用了一点儿,但痕迹还是很明显。这应该是皇帝的东西,并不是寻常留着赏赐人的,而是贴身使用的。
现在他把自个儿的东西借她用,知薇真是怕得厉害。她越来越担心皇帝对她能不能轻易放手了。照目前的局势看,两年后她真的能顺利走出宫门?
皇帝见她愣怔,便自己抹了把药往她的伤口上涂。凉凉的药刺激了知薇一下,她赶紧撇过头去,假装抹药实则掩饰心虚的情绪。
皇帝本就有话要说,借着这罐药便顺理成章提起了话头:“这东西朕就用过一回。有一回朕伤了手,马德福就开了这一罐。效用还不错,朕手上现在一点疤不留,你的脸应该也会如此。”
“这东西当真很好。皇上的手怎么伤着了?”
皇帝把手递到她面前,骨节分明的手指直扎眼睛。皇帝指了指手背的部分,在那个地方画了个圈儿:“朕这儿曾让人伤过。伤朕的东西是一柄扇子,上面还绣了两只胖乎乎的兔子。不知你可曾见过那样的东西?”
-------------
知薇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下巴差点掉在地上。
怎么可能会是皇帝呢?那天的事情发生之后,她设想过无数的可能性,脑中似乎偶尔也闪过皇帝这个答案。但因为当时此人离她生活还太远,所以她几乎立马就把这个可能性给否定了。
想不到兜了半天,竟真的是皇帝。
看着那只近在眼前的充满力量的手,知薇没想太多就握住看了起来。手前上皮肤光滑,看不出一点瑕疵。她又用指腹轻轻摸了摸,平坦细腻,没有任何异样。
谁能想到这只手就是当初救她的那只。
皇帝让她摸得有点呼吸不匀,强压着心头的冲动道:“你这是在勾引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