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要用点什么?”
皇帝一点胃口都没有,想了想挥手示意他出去,裹着被子重新躺下。
那一晚他睡得依旧浅,迷迷糊糊也不知有没有睡够两个时辰,第二日下了早朝回来,人竟意外地烧了起来。
皇帝是很少生病的。除了几年前一场大病外,这几年他身体还算可以。偶尔旧疾会犯,但时间间隔已是越来越长。
但最近他病得有些频繁。前一阵刚感冒,今儿又发热。满打满算也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马德福见他病了格外紧张,立马让人去请傅玉和。不料傅玉和这两日休沐,这会儿不在国公府,说是出门给人看病去了。
于是他只能另外吩咐去请别的太医,顺道让人想办法赶紧把傅玉和找回来。太医院里都是高手,论医术在傅玉和之上的不在少数,但鲜少有人像他那样对皇帝的身体这般了如指掌。
毕竟当年的事情是秘而不发的,那时候皇帝初登基,朝局尚且不稳,出了那样的事情除了近身的几个人外旁人一概不知。
当时给皇帝看病的就是傅玉和,怕动摇国本,那事情他连爹娘都没有提起过。
马德福自然也是知情者之一。每次皇帝一病他去请的第一个肯定是傅玉和。毕竟皇上当年中的毒太凶狠,哪怕傅玉和也没能全解。这些年他一直在研究那毒,若皇上真的毒发,有傅玉和在也保险一点。
所以一听说傅玉和不在,马德福就急得跟什么似的。
倒是皇帝自己不以为然,没将这点小病放在心上,不过让太医开两济发汗的汤药,喝过后便歪在燕禧堂里假寐。
只是不知为何,这汤药喝下去身上虽暖,汗却发不出来,全都闷在身体里,让人十分不爽利。皇帝想这场雨到是厉害,竟把他也给作病倒了。
于是他又想起知薇来。大雨当天他就让人去给她扶过脉。听太医说她脉象平稳,只需吃两帖调理的汤药。
这几日也不曾听说她病了,倒是比自己更抗得住。
幸好那天的披风给了她。只是她没事儿,他却是有些难受。生病的人都有点性子,皇帝也不例外。本想彻底忘了知薇,偏偏怎么也没法儿从脑海里赶跑。皇帝便索性破罐子破摔,叫了马德福进来吩咐:“去,着人去花圃把沈知薇给朕叫来。”
马德福半句没打听,应了声就出来了。他还有什么看不透的,就看那天皇上对沈知薇的样子,就能知道这位万岁爷心里的想法。
天子也是人,是人就会动情。沈知薇长得不错,也算乖巧懂事,若能让她侍候皇上倒也是美事一桩。马德福十分心疼皇帝,后宫这么多女人,竟没一个知冷知热的。平时皇上心里有什么话,连个说的人也没有。
他是真心盼着有个人能成为皇帝的解语花,好让皇帝繁忙之余也能松泛松泛。
因知道知薇的重要性,他没让别人去,特别吩咐徒弟小庄子亲自去请。小庄子也不笨,早就看出这里面的端倪来,一听要去请知薇,便冲马德福笑:“师父,皇上这回是真动了心思了?”
马德福斜他一眼:“小兔崽子,皇上的事情几时轮得到你来管。赶紧去别耽搁,皇上这会儿正难受呢。你让知薇收拾爽利点,回头让皇上高兴高兴。”
小庄子跟知薇算是老熟人,见了面也不含糊,把马德福吩咐的话一五一十都说了。知薇听得直皱眉头,这是拿她当看戏的,准备让她表演点什么好让皇帝老儿高兴高兴吗?
不过听小庄子说皇帝不大舒服,她也有点不好意思。那天她抢了对方的衣服,还把雨水灌进他脖子里。这病其实是为她得的。
皇帝为她得病,她这得是多大的脸面也是多大的罪过啊。她真怕折了自己的寿。
去养心殿的路上,她心里惴惴的。偏小庄子还在旁边絮叨着“数落”她:“姑娘怎穿得这般……素净。”
明明让她换身鲜亮的,怎么搞得跟孝服似的。想想花圃那个破地方也没好衣裳,也就算了。继而又说:“回头见了皇上姑娘好生侍候着,若皇上高兴了必定有赏。”
知薇心不在蔫,只不停地“嗯”“啊”地应付他。小庄子倒不嫌累,一个人说得挺欢快。甚至一时兴起说漏嘴,说出恭喜她之类的话来。
知薇心里满不是这么想。皇帝叫自己过去祸福不知,运气好呢说两句就放她走了,运气不好就难说了。他那天最后说的那句话还在耳朵边响,这两天她细细品了品总觉得话外音其实是这样的。
皇帝其实是想说,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死人。就算死你也要死在宫里。
如果他真不放自己出宫,她要怎么办。一辈子当个花圃的宫女?老了就跟梁嬷嬷似的,无儿无女孤身一人,连个知冷知热的都没有。
那样未免也太惨了。
她这般想着,脸色就更难看了。进了殿后先撞见马德福,对方立马冲她一唬脸:“姑娘这是怎么了,皇上召见这般不高兴?回头该惹主子生气了。”
知薇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立马谢过对方,脸上勉强挤出点笑意,跟着他进去见皇帝。
皇帝正靠在躺椅里休息,因头疼得厉害,一只手揉着太阳穴,眉头微微皱起。听得马德福说知薇来了,他也没睁眼,只摆手示意对方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