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舷窗向外看,刚好能看到船身放置舢板的一头被巴尔巴德王军重重包围、守卫森严,而纵贯四周海面的码头也有王军巡逻,只要一有人下船王军就会上前盘问。
“昨天晚上你们攻击港口时我按你的安排带人在北边出口望风,中途发现原本负责警戒南边出口的盗贼团干部没有按照你的命令去干道放哨,还有人看到他和巴尔巴德王军小头领接头。”拉米尔脸色益发沉重,“我带人赶过去确认情况,结果刚好看到他带着一批王军避过其他放哨的小队往港口去了。当时示警已经来不及,我只能带着我们这边的士兵以保护使船的名义从王军把守的入口通过,好进去营救殿下。”
拉米尔说到这里,神情有些苦涩。
“王军连之前计划好的逃生路线都设了埋伏,除了被我们打晕带上船的人,其他人全都被俘了,应该是那个人将这次行动的情报提前出卖给了王军。……盗贼团里早就有叛徒了,这次的行动应该从一开始就是个陷阱。”
话音刚落,舱门口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三人同时回头看去。
赛娜普脸色惨白,保持着握住门把手的姿势僵立在那里,身后还站着几个盗贼团的干部,显然刚才拉米尔的话他们已经全都听见了。见卡西姆回过头,赛娜普嘴唇哆嗦了一下,“头儿,大家都……”她握住把手的手指关节泛起青白色,“哈桑——哈桑也被抓了!王军会怎么处置他们……?”
拉米尔看向跟随在一众盗贼身后的士兵。后者会意,低声道:“刚才有人从外面带回消息,因为已经被判定是反叛军、而非普通盗匪,所以巴尔巴德新王传下命令,等天亮后在百姓面前就地格杀逆贼。”
一众盗贼立刻红了眼睛,“别开玩笑了!头儿,我们现在就冲出去——”
“那又有什么用,王军的人那么多,去了也只能跟着一起送命不是吗?”
赛娜普神尖声喊道:“那也比缩在这里看着同伴去死好!”
一片争吵声中,一直一言不发的卡西姆突然出声。
“都闭嘴。”
他目光阴沉地瞥过一众盗贼,后者们立刻讷讷不敢言。他这才收回目光,淡淡道:“想要留在这里的就留下吧。想去的人跟上。”
闻言赛娜普立刻站到了他身边,又有几名盗贼紧随其后,朝舱门走去。拉米尔立刻拦到卡西姆身前,守在外面的摩蓝士兵亦堵在了舱门口。盗贼们醒来后大多已从看守的士兵那里得知了拉米尔的身份,见状纷纷面露防备警惕的表情。赛娜普神色有些复杂地看住拉米尔,最终还是冷着声音道:“让开吧,我们的事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
拉米尔微微蹙眉。“就算身份立场有所不同,我还是把你们当做同伴。抱歉,我不能看着你们去送死。”
两边人剑拔弩张,盗贼们开始激烈地吵嚷起来。正在此时,众人身后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争吵声登时一窒、所有人都下意识看向声源来处——
声音来自于一只砸在地上的巨大酒桶;众人回头时,小豆还保持着伸脚踹桶的姿势。见所有人都看过来,她收了脚,简短道:“别吵了。”
刚才还纷纷把住刀鞘的摩蓝士兵立刻转向她,齐刷刷收刀、又冲她低下头颅。
小豆抬臂指向舷窗。
“由我去。”
手腕微动,准确地指向远方巴尔巴德王宫的方向。
“找人送信给巴尔巴德新王,就说摩蓝的王女要和他谈判。”
刚才光顾着争吵,盗贼们并不知道朝夕相处的同伴摇身一变成了王族的事,此刻全都呆了。而在场无论是拉米尔还是其他士兵亦没想到失忆的王女这么快就进入了角色,也全都愣在了原地。
……
宽大华丽、镶满华贵宝石的马车车队在巴尔巴德王军让出的通路上徐徐行驶,在森严兵阵中一路畅通无阻,被十数名摩蓝骑兵簇拥着穿过了满是俘虏的港口广场。
广场一隅,王军正将已被格杀的盗贼尸体不断拖过来暂时堆放。马车拐过一道岔路,刚好行经这里。
打头的马车内,一身王宫侍女打扮的赛娜普正将车帘掀开一条缝往外看,见此情景忍不住身体微微颤抖起来,猛地回头看向马车里的其他人,“就算是去谈判,外国的王室又要用什么名义去救他国的反贼?求情?再怎么乞怜都没用的,那种人渣都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对我们这种人的宽容!……”
车内数名盗贼此时都换上了摩蓝士兵的衣服,闻言俱都脸色难看地没有答言,目光落在了坐在最中间的小豆身上。
一旁的卡西姆坐在角落,正垂头将手臂上的黑雾刀用布条缠好、掩入斗篷里,闻言表情发冷地出声:“如果失败了,我们就从港口外面攻进去救人。”
彼时小豆正在大脑疯转想着对策。原著里似乎根本就没有这次的危机,大概还是被她的蝴蝶翅膀扇出来的——如果她没能说服巴尔巴德王,卡西姆再带人冲回无异于送死。
……顺毛驴变成炸毛驴大不了再顺一遍,变成死毛驴就真没辙了。
想到这她也笑不出来,反倒是眼前浮现起盗贼们被王军砍倒的景象。她已经不敢去想有多少熟面孔是今后都看不到、而其他活着的人马上也再也看不到的可能性了。
为了去和巴尔巴德王交涉,拉米尔已经着人替她换上了王女的服饰。她低下头,出神地看住小臂上纯金的臂环。摩蓝盛产宝石与贵金属,相应地铸造工艺亦巧夺天工,澄黄金属上镶嵌着两颗色泽如血的红宝石,金红相间、耀目而动人,稍一动作红宝碎光便粼粼而动,仿若一对剔透荧红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