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爷沉声:“你说,我不怪你。”
柳莺轻轻扫了他一眼,明知道他会怪,会不高兴,但她还是说道:“我十二岁就出来接客,碰见老爷之前,已在青楼待了四年。四年……恩客多得我也不知道有多少。”
韩老爷的拳头已经紧握:“所以你果真在这之前就怀过孩子,孩子呢?”
“没了。”
韩老爷终于忍不住,因女儿的事已有颇多怨恨在心头,此时知道她又给自己戴了顶绿帽子,不由大怒:“脏东西!”
柳莺一愣,不禁冷笑:“老爷以前不知道我有过许多男人?毕竟我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呀,否则老爷又怎么会看上我。”
“不一样!你的肚子不干净,成儿也不干净!”韩老爷突然想到了什么,“成儿是不是我的种?”
他说别的柳莺都不气恼,骂她脏东西她也不气,可唯独提起儿子,她顿时气得发抖:“老爷是觉得我跟了你之后还跟别的男子鬼混?我虽出身青楼,可我比你的女儿干净!至少我不会跟别人苟合!你以为我愿意入风尘,你以为我愿意被人糟蹋!韩有功,你替我赎身,我感激你,一心一意跟着你,可你不该怀疑我!”
“闭嘴!”韩老爷猛地抬手扇了她一记耳光,声音大得连门外的下人听了也是心头一颤。
柳莺愣神,这一巴掌,把她的心都给打碎了。她没有落泪,瞪着他说道:“我曾跟二少爷说过,成儿跟他有几分相似,不知他儿时是不是也跟成儿一样。二少爷是您的儿子,那成儿与兄弟相似,也是您的儿子啊……难道老爷觉得琴姨娘也偷人了?”
韩老爷更是气恼,将满腹怨气发泄在她身上,柳莺不是没有挨过打,以前是老鸨动的手,后来也碰见过许多粗暴粗鄙的恩客,但她从来不觉得委屈,因为觉得那就是自己的命了。
但如今对她施暴的人却是她一心一意要跟的人,是她儿子的亲爹。她疼得实在受不了,拿了桌上花瓶胡乱扔去。花瓶并没有扔中韩老爷,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这巨大动静终于让外头的下人有了契机进来,急忙劝架。
韩老爷也打得累了,愤怒离去,临走时让下人看好她,不许让她离开大宅半步。
他始终不信,一个青楼出身的女人,会在漫长的八年中为他守身。只是说起来,韩成的确跟韩光长得像,母亲又说韩光像儿时的自己,所以韩成应当是他的孩子。
韩老爷心头烦乱,这乌烟瘴气的家,他半刻都不想多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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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当时老爷多生气,夫人都傻眼了,琴姨娘就像追兵,死死咬着,场面太混乱了。”桃花将早上听来的事情说得天花乱坠,叽叽喳喳说了大半天,“我一点也不觉得三姑娘可怜,祸从天降的阿卯你才可怜极了。”
“能捡回一条命就很好了。”阿卯睡了两个时辰,已经清醒多了,就是不敢动,一动就疼,“桃花,你等会回房去拿我的衣服来。”
“好呀。”桃花又道,她为躲过一劫的阿卯高兴,看不见她的伤也没觉得忧伤,反而兴致勃勃地跟她说道,“你知不知道是管家抱你来的?跑得可快了,一脸着急。”
阿卯知道,都知道:“嗯。”
“不过三姑娘竟然做出这种事来……太让人意外了,她也不羞。”桃花摇摇头,“三姑娘自个就是不说谁是奸夫,可家里一个护院突然就失踪了,所以老爷怀疑是那个人,正让人抓他回来。还有,老爷很生气,把大宅的事务都暂时交给琴姨娘打点了。”
“夫人现在也没心思管这些吧。”
“嗯,不过老太太也生气,所以感觉琴姨娘要上位了,她好歹还有个光少爷。这次也多亏了他,才能证明你的清白。”
明白事情真相的阿卯惊叹谢放笼络人心的手段,不过总觉得,谢放也是利用了这件事来打压大夫人,扶琴姨娘上位。
难道谢放忠心的是韩光?
阿卯想不透他,但谢放在她的心中,已无危险。他要借刀杀人,她就让他借。他要借她做助力,她也让他借。
既然他不愿破茧而出,那她就自己进去。
桃花念叨得累了,消停了一会。就这一会,谢放已到门口,因没听见动静,就进去,刚露了脸,就看见那喜鹊般的桃花坐在那,一见他就站起身,笑得十分意味深长:“管家来啦,那我走了。”
谢放拦她:“不必,我路过,这就走。”
桃花眉眼已弯,眯眼笑出一条银河来:“管家这是路过哪里,您会穿墙术不成?好了,待着吧,我走了。”
等她出来,她才猛然想起,阿卯现在好像……没穿衣服?
她羞红了脸,转身要回去,但这要怎么开口说?到时候更尴尬呀,反正有被子遮掩,应当没事。
谢放以为桃花过来给她带了衣服,但他忘了一点——那是桃花,是大大咧咧并不心细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