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柔听得心头一震,她一个孤女,所能给的又哪里比得上财大气粗的江家?
然而王珠诸般费心,瞧来也不像是要偏向江家的样子。
墨柔绞尽脑汁,方才说道:“民女所会的,不过是医术,我必定会殚精竭虑,为皇后娘娘瞧病。公主就算要我去死,我也愿意。”
王珠不觉微怔,轻轻看着墨柔:“安如意也死了七八年了吧,为了一个死人,你就这般费尽心思。”
墨柔没有说话,这就是情意,别说七八个年头,便算是十年二十年,那都是绝对不会放弃的事情。
可些话儿,她对着王珠,却也是不太能说出口。
这些情意,对这位九公主,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王珠忽而又问:“安如意是如何死的,你可知晓?”
当初安如意是被判关入那疯人塔中,却并非处决,之后死因也是语焉不详。王珠翻阅卷宗,那也是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以妻告夫,且是诬告,照着律令,我姐姐原本应当发配流放。那畜生却惺惺作态,说不过是因为姐姐有病,所以方才说出那些话儿。服刑流放却也是不必了,只锁入城中的疯人塔就是。此言更为他博得了贤德之名!要知晓,姐姐原本要将他置于死地的。那时候我年纪还小,姐姐不肯让我上公堂,我假扮成个小子,就混在了人群里面。我看着姐姐大喊大叫,却是生生的被人拖下去。可别的人一个个的,更加认定她是个疯子!那时候我不敢出声,可是我已经发现,这个畜生是十分十分的可怕。可我总想着,只要姐姐没有死,总是会有希望的。”
“那江余其实命人到处寻我,我东躲西藏,过了三个多月,方才是到了疯人塔。可我看到,看到一个男人从关着我姐姐的地方出来。那人不是江余,是城中一个叫武三的无赖。我只觉得有什么十分可怕的事情发生,却想也不敢多想。那天月亮白惨惨的,我悄悄的过去。姐姐的样子让我吓了一跳,她衣不蔽体,形容十分憔悴,一下子好像老了十岁。她吃力的告诉我,她这样子的弱女子,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那些世上最恶心的男子,都欺辱了她的身子。连最下贱的马夫与无赖,都能得逞兽欲。她说才来这里三天,她就想要死了,可却连死的机会都没有。江余那个畜生不肯让她去死,连根筷子都没留下。”
“其实没了清白,又有什么要紧,只要救出姐姐,我们还是能相依为命好好的活下去。可是不成的,真的做不到的。姐姐苦笑解开了她衣衫,她肩膀被一个生锈的铁链子拴住了,好像她是什么畜生一样。这铁链子却深埋地下,与镇塔铁兽用生铁汁浇筑在一起。那一天,我抱着她哭了好久好久,可是有什么法子了,我们没有用,那样子的无力。我十岁时候,姐姐送我一枚发钗,作为我生辰之礼,走的时候,我将那枚她送我的发钗留下来。”
那些最不堪的往事,如今一桩桩的浮起在墨柔的脑海里,让墨柔只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了。
她终于崩溃也似,扑住了哇哇大哭,这些年来,这些事情就好像梦魇一般缠绕在墨柔心中。
日日夜夜的,都是让墨柔不得解脱。
而王珠只是淡淡的瞧着,却没有阻止的意思在。
马车外,张藻听到了马车之中传来的哭泣声音,顿时也是皱起了眉头。
这九公主的私事,他并不想如何的理会。可如今瞧来,这个九公主却是个暴虐的人。
也不知道下人犯了什么过错,王珠却这般折磨人,将人都折磨得这样子哭出来,当真是蛇蝎心肠。
只是张藻虽埋怨王珠是蛇蝎心肠,却没有那等阻止王珠的意思在。
王珠等到墨柔发泄足够了,方才也是掏出了手帕,轻轻为墨柔擦去了面颊上的泪水。
她伸出手的瞬间,不但是墨柔,连王珠身边宫女都是惊呆了。
“放心,我是绝不会包庇江家,反而对笼络于你颇有兴趣。”
墨柔略略发呆之时,已经是任由王珠给她抹去了脸颊上的泪水。
旋即,王珠却将自己手中的帕子塞入墨柔的手中了。
重生之中,王珠发现自己的洁癖似乎是越来也严重。这块帕子擦过了墨柔脸颊上的泪水了,王珠自个儿也是绝不会再要就是。
墨柔却没察觉王珠的嫌弃,不觉瞪大了眼睛看着王珠。
“我确实是那等冷漠无情,多疑善虑的人,既然如此,又怎么会让那等能被人收买的大夫来瞧我与母后的身体?如此想来,整个兖州,但凡大夫,恐怕都不脱江家的掌控就是。此为其一。”
“再来便是我无情多疑,也不代表我爱与那等与我一般的人合作。江家是绝不会真心实意,帮衬于我的。”
王珠瞧出了墨柔眼底里的感激,也相信从今以后墨柔必定是会对自己死心塌地。
这就是御人之术,用人之法。
至于为何不用江家,王珠却并未说明那更深更真原因。
江家财帛,是因为自己外祖父外祖母落在他手中。不错,这也亏得江余多年来苦心经营,不择手段,方才有如此规模。
可这块肥肉被她王珠这个饿狼给生生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