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样一天来临,小刀突然愿意在他面前艰难地倾诉,允许他品尝分担那么一小块痛苦的记忆大饼,把头靠他肩膀上寻求温暖的慰藉,这份信任依赖,让凌河十分受用。
这种惨事,假若换成哪个性情稍微软怂的人,比如梁有晖梁巨婴,恐怕早就当场嚎啕大哭,四体晕厥精神崩溃了。严小刀竟然还能撑住,没昏厥,没崩溃,一直清醒着熬到警方最终找到他们被囚山间的地点。
严小刀很快就被解除嫌疑,他是不知内情的受害者。
经由这次变故,他与鲍局长相识,成为忘年之交。
“临湾天寿福园公墓西侧园第三十二排19号,2014年4月22日。”
这句话成为他与局座之间最方便的一个暗号,因为一般人根本不知道陆昊诚警官葬在哪里,严小刀却知情的。鲍局长是明知他那些不能摆上台面的底细,对他欣赏有加并且网开一面,有意透露给他,“特批”允许他每年过来拜祭。
刑警队长遇害,是当时震动警局的大案。案件真实细节一直没有对外公布,隐瞒至今,墓碑上不留陆昊诚的真名。这是因为过去三年以来,警方一直没能将幕后匪首绳之于法,只顺藤摸瓜捣毁了那间高利贷公司的外壳,落网了一群杂毛喽啰和拿钱卖命的外围打手,却晚了一步,没有能够找出主犯真凶,让此人销声匿迹于人海。
“没有抓到真正开枪行凶的人?”凌河追问。
严小刀脸上洇出一层痛苦神思:“我觉着自己特没用,那些打手、喽啰,我都一个一个指认了,但是我回忆不出那名主犯的长相,公安局的画像专家都无能无力。那个人全副武装,根本看不清楚五官,只给我看了个背脸后脑勺,我就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他开了二十二枪……我特别对不起陆警官。”
硬汉子平时一副江湖大侠坚不可摧的模样,偶尔无助脆弱才是最具有杀伤力,让人猝不及防手忙脚乱。凌河不得不像哄孩子一样,不停抚摸小刀的后背,再抚摸头发,无声地吻住耳后柔软的皮肤……
直到把这人一身的毛儿都撸顺了,凌河才放开手。
严小刀昂着头嚼碎口中烟蒂,眼角染着两块明显的红斑,但没掉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 写完发觉可能写得略虐了,抱歉~但是被虐到的小刀让人很想抱抱。
两个新名字:谈绍安,陆昊诚。
一切都是有联系的,我们去抓凶手啦!
第九十一章风云再起
最后一丝天光没入林间,黑幕覆盖到头顶,幕布上点缀了洋洋洒洒的一片星光,组成一条灿烂的天河。这是个晴朗的夜。
墓园这时肯定已经关大门了。陆警官的墓碑位置很偏,让他们两人碰巧躲过了管理员稀松的盘查,今夜恐怕需要偷偷摸摸翻墙出去。
二人起身,以沉默庄重并且深含敬意的眼神向墓主人告辞。
凌河下意识弯腰欠身,把严小刀带来的两束鲜花恭恭敬敬地摆放端正,谢陆警官不杀小刀之恩。
凌河逗留在墓碑前思考片刻,突然说道:“当年警方有没有扩大办案的线索范围?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所谓高利贷公司,求财没必要杀人。胆敢用这样残忍的令人发指的手段杀害一名刑警队长,这是必死无疑的重罪。在事情不能见光的阴暗面,一定有一个让恶魔不惜铤而走险犯下重罪的理由,比如,他们需要掩饰某些更为严重、更加令人发指的罪行。
“陆警官遇害不是偶然,绝不仅是表面上被逼投诚这样稀松平常的理由。不变节就必死?那么为什么一定是陆昊诚?怎么不去绑架鲍局长,官位更高更好使!陆警官一定有他必须被杀害的理由。他经手办过什么大案?曾经触及到多少核心层面?他接近过谁?谁这么惧怕他活下去?”
凌河话音刚落,甚至讲话的尾音还没有收进唇齿之间,黑色天幕的角落,蛮荒的尽头,一颗明亮的孤星高悬的地方,一阵惊雷摩擦着夜空中干热的空气,以振聋发聩的宏音撞破他们的耳膜!
墓园一侧的大白杨树猛然随风而动,欲言而不止地发出“哗啦哗啦”响声。
星河被浓云驱散,绵绵细雨从天边猝不及防地洒落。
就在几分钟之前还是晴天的夜晚。
严小刀下意识握住凌河的手腕,两人靠近对方。冥冥之中如泣如诉的雨幕毫无事先征兆地笼罩了他们,就在他们头顶上泼洒。更多的雨点仿佛是刻意为之,斜斜地掠过凌河的脸,沾湿凌河全身。一颗一颗雨珠无声地打在墓碑上,再如纷纷泪下,沿着大理石表面晶莹的纹路缓缓将泪水流在石阶之上……
严小刀那时都没想明白,这场雨因谁而起?墓碑上的泪水为谁而落?
他以前每年两三次过来拜祭陆警官,从没见过老天当场惊雷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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