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河绕过直截了当的道歉,兜了个圈子:“我知道你脚不好用了心情也不会好,我还是想给你治好。”
“甭拿我心情不好说事儿。我现在挺好,一日三餐有好吃好喝伺候着我,凌先生的美意我都享受到了,我为什么心情不好?”严小刀反诘。
凌河蓦然收住口,两人再次陷入片刻的沉默和尴尬,话风不对随时又可能吵起来。
对于感情事,严小刀自认比凌先生痴长五岁,岁月没有白活,心里想得很清楚。两人个性都太强,周身裹的那一层戒备和芒刺随时扎疼对方,谁都不是随意向另一个人服软犯贱的脾气,对于大是大非立场上的许多事,就不可能随便妥协。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这样的情势,如此艰难地坚持钟情一个人,必然还是要分出个客观上的胜负强弱。两人之间最融洽和谐的两段时光,前一段是凌河装成瘫子委身于他,而后一段是他脚残废了,不得不寄居在凌河家里……严小刀也领悟了这些沉重的代价。
瘸着很好,瘸着可以避免许多江湖纷争,没人会忌惮一个瘸了脚的严小刀,没人再需要他了。他一时半会儿有足够的心理建设和客观理由不能回到戚爷身边,心安理得陪着凌河混日子了。
两人相识于妖风四起惊涛骇浪的船上,真正感到离不开对方,却是在这看似平淡无奇细水长流的朝夕相处之间。
凌河调开视线望向窗外红瓦绿树的风景线:“小刀,你还是记恨我吧。”
“记恨谈不上。”严小刀答得干脆利落,“当初你扎我一刀属于咱们两人恩怨扯平,从此互不相欠,过往全部抹平。现在你非要给我治好,我认为属于不可理喻兼多此一举,没必要!身上的伤口即便痊愈,疤痕永远都还在那里,不可能装作没有疤。只要你不再提起,以后不再这么做,我也不会再提。”
凌河垂下浓密的睫毛,胸膛陷入剧烈的起伏,心口这块阴霾的边缘逐渐洇开、扩大。明知小刀就是记恨他了,永远会给他记着这笔欠账,有些事情做过就无法挽回。
凌河咬住下唇,脊背僵直着起身走出房间。
严小刀以为这人放弃了不可理喻的愚蠢想法。
凌河回到自己房间,打开壁橱内的密码保险柜。保险柜里摆着他的几把枪,还有一些需要谨慎妥善保存的药品,比如具有高度杀伤力的剧毒药物。他拿出一次性针头,抽取了一小管无色无嗅的透明液体。
凌河再次走进书房,严小刀回头瞄到人。凌河面无表情,眼底蕴含两道令人瞬间警觉的冰渣样的纹路。
凌河轻声道:“小刀,你过来。”
严小刀警惕地站起来,凌河大步突然近前时他下意识横起一肘做出自卫姿势:“你干什么?”
凌河虚掩在身后的右手突然出招,根本没有直接的皮肉接触,手握针头毫不犹豫直接戳中严小刀脖颈与锁骨交界的软处,迅速将针管里的液体推入!
严小刀眼露惊异哼了一声:“凌河你……”
凌河话音温存而轻柔,扶着他的后脑:“小刀,你别怕,只是麻醉剂,不会伤到你。”
严小刀也想到这是麻醉剂,他简直快要气吐血了。谁忒么刚才觉着眼前这个人幼稚愚钝、人畜无害?三局游戏打完了这小子原形毕露。
这就是凌河蛮不讲理一意孤行的办事方式。只要是凌河想要做成的事,旁人反对抵制都没用,这人一贯不打商量而且不择手段,是一定要做成事的。
高效的医用麻醉剂几秒钟就见效,严小刀一句话都没来得及骂出口,结实的身躯缓缓往地板上出溜下去,后颈不偏不倚落在凌河掌中,在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里挣扎,却只能任由凌河将他的头抱住……
凌河将小刀横着抱起,搬回卧室,平放在床上。
他弯腰吻了严小刀愤愤不平之下微张的嘴唇,用自己的唇拨弄着把小刀倔强地张开的两片嘴唇强行阖拢。
张文喜并没有拂袖离去。
凌河下楼时,看到的是致秀、苏哲和张文喜三人各自占据转角沙发的一个宽敞位置,全部以盘腿的姿势舒舒服服坐着。每人手里握着一大把扑克牌,正在热火朝天地斗地主,还一定要分出个胜负输赢。
毛仙姑骂苏小弟:“吃里扒外,你这小贱人,专门给你的干哥哥们放水!”
张文喜畅快地大笑:“老子行医水平一般般的,打牌饿可是擅长得很,不需要谁给饿放水!”
凌河扶额默默围观这三位神气活现的活宝专心致志地斗地主,斗足了三圈,宾主尽欢,场面友好而热烈。张文喜在下唇上松松地叼着一张牌。凌河认为,这位大夫最擅长的应该是耍帅吧?
他怕楼上那位爷的麻药就快要醒了,不得不很煞风景地挥手中断了牌局:“别斗了,先把脚治好,人还麻翻着呢。”
他拎了小神医上楼,张文喜进屋一看严小刀昏迷不醒的样子,一拍脑门:“哎呦,你麻醉他干什么嘞?我开刀无痛无血,就从来不用麻醉剂!”
凌河道:“张大夫,你不麻醉他,他就不会给你老老实实躺着,你赶快动手。”
张文喜穿上一身白大褂,一双细眼射出精光,将翘首以盼的凌公子毫不留情关到了卧室门外:“家传绝学,不准外人围观,凌先生您稍安勿躁,稍等片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