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的身子晃了一晃,连连笑了几声,道了句“好,好,好”,立时抬了脚,狠狠踹向左映寒的心口,连声骂道:“他们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偏不信,你做了一回家贼,骗了我一千五百两骗了我的十八子手串,我只因你是均哥儿的媳妇便原谅你,可是你竟然还要做第二次贼!偷了这么大的东西走,我竟是不知道!从头到尾,竟都是我瞎了眼,错信了你们夫妻二人!”
“母亲!”
“滚!立刻给我滚回左府,从今往后,我再不想看到你!”手边就是一个拂尘,长公主拿起拂尘就要往左映寒身上招呼,哪知还未落下,左映寒已然起身,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骂道:“你若是不想看到我,正好,我这就走。出了这个门我就到圣上跟前求个和离!这个家,我算是彻底待不下去了!我当李善均是个什么宝贝,可是你看看他做的是人事么?奸淫掳掠无一不沾,吃喝嫖赌五毒俱全!他能有今天,母亲您的功劳可大了去了!如今他人都在牢里面了,您怨天怨地怨祖先,怎么就不想想,说他自个儿把自个儿送进去的!呸,一屋子男盗女娼,不要脸!”
她就站在屋外,所有的丫鬟婆子们都围了上来,当着众人的面,左映寒痛痛快快地说了一席话,看着长公主的脸色越来越暗沉,越来越不对劲,她却越发想要说个清楚。
“你,你……”长公主捂着胸口,再也忍不住要上前撕烂她的嘴巴,哪知刚跨步,左映寒条件反射地往后一推,也不知道是谁在地上放了根木棍子,她不慎踩在木棍上,眼睁睁看着自己打了个趔趄,后脑勺重重地磕在地上,晕了过去。
丫鬟婆子们吃了一惊,赶忙上来将左映寒抬走,长公主却无心看她,回过头看李善周,无力地笑了几声:“小周是个软刀子,夺人夫君杀人不见血,原来你也像极了他。李善周,你等着看我的笑话,已经等了多少年?”
“儿子不敢。”直到这一刻,李善周终于承认玉珺曾经戏谑的话语:整个定国公府就是一个大的戏园子,你方唱罢我登场。终有一日,唱到了这一幕妻离子散,悲剧立场。
李善周定定地望向定国公,他的父亲,前半生纵横沙场,戎马辉煌。只因娶了长公主,卸去了大半兵权。他的父亲曾经这样骄傲,可是如今也是个半百的老人,鬓边也有了白发。他的父亲一生为百姓鞠躬尽瘁,可是到了今日才发现,自己的儿子无恶不作,而自己的权利,则是他作恶的温床。
这绝对像是一把利剑,狠狠地插在他的父亲心上。
若是他此刻独身一人,他也想在这个家里继续待下去,替他分忧解难,可是现在,他还有更好的人需要保护,外头那样大,他也想带着自己的爱人看遍大好河山。
曾经想要悬壶济世游走江湖的玉珺为了他囿于后宅的方寸之地,而今,他也想为了她走得更远,从此以后,让她无忧无虑,再无惊扰。
他这般想着,终究规规矩矩地跪下来,郑重地给定国公磕了三个头,道:“我曾经想过无数次,如果将这些证据交给圣上,那个曾经害我耳聋,害我日夜难安的人,会有怎样的报应。可是后来我才知道,如果一味囿于仇恨之中,让自己也变成自己讨厌的人,并不能让我更加快乐。父亲,我今天便将这些东西都交给你,该如何处理,全凭您的。”
“均哥儿因五石散入罪被捕,这事儿可与你有关?”久久之后,定国公低声问道。
李善周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与我无关。宋丞相带官兵来缉拿三弟那日,我被大理寺卿缠住,根本分身不得,是以不能通风报信。父亲,缉拿三弟,是圣上亲自下的命令。”
因为是圣旨,所以任何人都违抗不得,李善均这是实打实地成了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定国公低低垂着头,一下子像是苍老了几十岁。李善周于心不忍,半晌才道:“父亲,圣上已经准我外放,几日后我便要动身前往建州赴任。”
“建州……”定国公默默念着,半晌道:“是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