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由地点了点头,停了片刻才道:“玉珠儿,你娘是怎么死的,她死前可说过什么?”
玉珺浅浅叹息,摇头道:“娘山上采药时被毒蛇咬伤,没能及时解救……病来得急,去得也快,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就走了。”
饶是玉珺亲口说出,林牧之仍旧不敢相信,那样浅笑低吟的玉桥,年仅三十六的玉桥就这么离开了人世。
他刚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的裂缝。
“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的母亲,可是她总躲着我……”林牧之想起玉桥的脸,心里痛地说不出话来。当年分别时,玉桥还是个风华正茂的少女,巧笑嫣然仿佛昨日。可是今日竟未能再见上一面,就黄泉相隔。说起从前分别的原因,更是懊悔万分,“终究是我负了她。她临死都不原谅我罢。”
“娘找过你的。”玉珺顿了顿,道:“那年娘说带我到京师游玩儿,可是哪儿也没去,就在一个府邸跟前徘徊了数日。我那时疑惑,嚷着让她带我去买好吃的糖葫芦,她却不肯。当时小,我不明白,如今想起来,那个府邸似乎就是将军府……”
林牧之身体震了一震,满眼里全是不甘和疑惑:“她既然来了,为何不来找我!”
“我们在那附近徘徊了许久,后来府里出来个长得很好看的夫人,见了娘就拉着我们离开了。她跟娘说了好一会的话,娘回来就带我走了,之后便怏怏不乐了好长一段时间,每日夜里我都听到她在哭。后来她发烧,我只隐约听到她在说。珺儿,你爹真的不要我们了。”玉珺抬起头,满脸全是泪,“娘自小便告诉我爹已经不在人世了,那次我初听娘的话,才知道我的爹还活着,当时心里也是纳罕。可是娘当时太难过了,我一直都不敢问娘。如今想起来,娘不知是受了多大的打击,才会病成那样。”
“爹怎么可能不要你们!”林牧之简直不敢相信,心底里的疑惑越发深了,追问道:“你可还记得那夫人长什么模样?”
“当时年纪小,记不得人,原本都忘得差不多了。”玉珺迟疑了片刻,支吾道:“可是前些时候见了您的夫人,我才恍然想起来……那位夫人,长得同你的夫人很像。那时候夫人同娘说话,她的丫鬟带我在边上玩儿,我问她叫什么,她还告诉我,她叫冬梅。”
“冬梅……”林牧之咀嚼着这两个字,一颗心简直沉到了谷底。冬梅,不正是李媛的贴身丫鬟?
他仔细看玉珺的表情,想要在她脸上寻出一丝破绽,可是没有,她的女儿坦荡荡地望着他,脸上全是哀戚之色。
“林将军,或许你和我娘没有缘分,阴差阳错了一辈子,直到生死分离。可是我如今想起来,却总是有些疑惑。秦艽不过区区一个表小姐,为何夫人身边的妈妈会这样听她的话?她素来与我无冤无仇,又为何要对我痛下杀手?她一个深闺大院里养大的姑娘,如何能准确得知我来京师的时间,并将我卖入妓院,一切都像是事先计划好似得,一环连着一环?”
“这些问题我也曾怀疑过。”林牧之迟疑道:“珺儿,姚婆子咬定是秦艽主使,秦艽又承认是自己的罪过,这案子也就成了定案。事情都过去了,往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你放心好了。”
林牧之恍然想起那日,他同母亲争辩,母亲乍听之下也是讶然。隔日里,他当着母亲的面将李媛和林南蔷一起叫到了祠堂问话。李媛当时被他逼得眼泪直落,逼急了就听她哭道:“是,是我派人去查她的行踪,也是我提前知道她要回来的消息就想着如何拦住她!如今我的外甥女已经为了我们林府的颜面牺牲了自己的一辈子,夫君难道还要将我和蔷儿也送进监牢么?”
当时他气急之下真想动手,可是母亲拦着他,甚至以死相逼。那夜他想了许久,终于选择了缄默。
眼下,他的心里更多的却是愧疚:“玉珠儿,是我对不住你和你娘,我也没脸认回你这个女儿。只是往后你若是遇上什么难处,一定记得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