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周只当她是被亲舅舅凉了心,劝慰道:“你娘的遗愿是让你回到亲人身边。你不再去看看你舅舅么?”
头顶上方才还是艳阳高照,转眼半边天变成了乌云。那边是阳光普照,这边却有细细的小雨洒在人的身上,带着黏黏腻腻的绵。
要是从前,玉珺肯定坦然地走着,可是身边跟着李善周,一个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人。她拉了他的袖子就想往旁边走,边走边道:“大公子你身子不好,千万别淋了雨。这天说变就变,也不知道这雨势会不会变大。你还是在路边躲躲吧。”
这一拉,她顿时愣住了,窄袖的蟒袍,袖子没拉住,倒是抓住了他的手。
李善周眼里似笑非笑,四目相接时,眼里索性盛满了笑意。玉珺赶忙放了手,一下子自己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摆了,直愣愣地站着,半晌道:“昭雪的家就在前面,要不您在这等等,我回去给您借一把伞?”
“无妨。就这么几步路,我同你一起去取就是了。”李善周笑着走了两步,见她还在原地,回头唤她,“再不走,咱们都得困在雨里了。”
“哦哦……”玉珺赶忙跟上,手心里还有李善周手背冰凉的温度。雨势渐渐大了,她的心里却是五味杂陈。方才同李善均说话时,李善周和郑思钊也在。她的话说给李善均听,更是说给他们二人听。
可是这会,他们这样并肩走着,又算怎么一回事。
玉珺忖度了两句,应道:“我娘死前一直惦念舅舅,可是我到了这里,知道舅舅过得很好,就够了。这个地方虽然好,可是没有我留恋的东西,我总是要走的。”
“你说过你娘想让你成为一个好大夫?”细语里是冰凉的声音,玉珺低声嗯了一句,那头却沉寂了许久。
转眼就到了夏家,玉珺顿了脚步,回头道:“大公子稍等,我进去找找伞。”李善周就这么呆在廊檐下,等了不多时,玉珺就出来了,拿着一把半旧的油纸伞,道:“不好意思,一时间找不到更好的……”
“无妨。”李善周接过伞,指尖划过她的手背,彼此都是冰凉的。他顿了一顿,低声叫了句“玉姑娘”,玉珺赶忙抬头,李善周就这么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你与我之间,从来不是什么高攀的关系。世宁托我照顾你,你就是我尊贵的客人。你离开了,我把你当作朋友,当做知音。你说这个地方没有你留恋的东西,那是因为你一心想要离开。花想容的经历或许让你害怕,可是那些都过去了,将来还有无限的可能。你娘想让你成为一个好大夫,可天下之大,哪里都有病人,京师也有,你用不着离开京师,舍近求远。京师的病人,也需要你。”
原来方才她说的话,他全都听见了,刚刚更是一句句反驳着。玉珺几次想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雨势越来越大,噼噼啪啪落在廊檐上,顺着廊檐滴下来,落在她的头上。李善周伸手将她揽进廊檐,眼睛依旧停留在她的身上,可是他的嘴里说的却是:“如果听力不济是病的话,那么,恰好,我一直,就是一个病人。”
玉珺的脑子里,嗡地一声作响,心中只道不好,不好,要出事。看他一身蟒袍,赶忙换了话题道:“大公子从朝中回来许久,还未回家?”
李善周微微挪开了眼,道:“那个花想容昨夜招了,她是敌国安插在大周的奸细,我们在她身上挖了很多消息。今天圣上在朝上对我赞许有加,夸我办差办得好。当时我就在想,你或许是我的福将,能给我带来好运气。”
玉珺心里纷乱,至此更是理不清头绪。半晌才王顾左右而言他而言他,道:“所以,我是大公子您的吉祥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