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池本身就靠的近,吓得嘴唇发白,直接跌坐在地上,话都说不来了,一个劲的颤抖,叶琛赶过去,把她脑袋按在自己怀里,挡着她的视线,不住的安慰她。
哪怕林池去过枪击案现场,见过更惨烈的画面,可也无法接受一个活生生的人突然变成一团血肉模糊的肉泥摊在她面前。
陆玥对攀岩没有任何兴趣,这会儿在营地,卓诚反应过来后立马给她打电话,要她待在那儿别动,千万千万先别出来。
有人报了警,警察确认了好几遍地址,最后表明会尽快赶到,可是大家也知道,除非派直升机,不然很难很快到达,到底是保护现场还是尽快收敛尸首,几个人因为这个争执起来。
这些声音都很远了,余笙抱着脑袋蹲在地上,脑子炸裂了一样,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只剩下绵绵不绝的疼痛在脑神经里一遍一遍地游走,刺激着她,让她整个身体都在痉挛。
姜博言拨开人群寻找着,最后在地上看见蜷缩着的她,几乎是飞扑过去,他抱住她,试探着叫了声,“笙笙……”
余笙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包括他的叫声,她现在把自己封闭的黑洞洞的世界里,那里什么都没有,没有伤痛,没有死亡,没有遗憾,也没有无法挽救的错误。
她已经听不见姜博言紧张地快要昏过去的询问了,她只是抱着自己,缩在那个黑黑的空间里,独自品尝着回忆带来的痛苦。
余笙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记忆是个连贯的东西,余笙的记忆却被人生生地剜去了一块,那一块的记忆并不是很美好,甚至有些让人窒息,所以丢失了之后反而对她是好的。可是在这一刻,在这个惨烈的时刻,那些记忆在强烈的刺激下又从潜意识里冒出来,变本加厉,在她大脑中肆虐。
这件事起源于她十八岁那年,那时候她刚刚过完生日没多久,她去参加一家创意书店的文艺沙龙,那天她最喜欢的探险家来a市进行座谈。
余笙第一次逃了课,她是班长,是文艺部的部长,是播音室的室长,她从小听话乖巧,不违纪不捣乱,是个标准的五好学生,但是她一直都不喜欢自己那么乖,因为太乖,她什么都不能做,她喜欢一个男孩子,是母亲钢琴课的一个学生,可是迫于父母老师不能早恋的重压,就算看见他,她都不敢表现出一点儿好感,倒是经常和他唱反调,装作很讨厌他的样子。
余笙总是这样暗示自己,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是真的讨厌他了。
十八岁成人礼那天,她想请自己的好朋友和他过一个别开生面的派对,来纪念自己自己成为一个大人,但是临近期末,余笙的提议不被爸妈允许,她甚至连一个像样的生日都没有,她的“生日礼物”就是一张数学卷子加上一份文综习题。
她很委屈,也很生气,更多的是无力。
她成年了,可是还是有极大的不自由。
这种矛盾激发了她内心叛逆的种子,她逃课了,去听座谈会。
她借着职务之便跟门卫叔叔打完招呼走出校门的时候,她觉得心跳快地都快蹦出嗓子眼了,那种隐秘的兴奋和暗暗的成就感让她更加激动。
她几乎是一路带风地小跑着去了书屋。
那家书屋在一个很老胡同里,余笙拿着手机,开着导航,都险些没找到。
那天她第一次见自己偶像,一个探险家,眼神里却都是岁月静好的平和,那双眼温和而沉静,余笙听他讲故事,觉得世界那么大,那么那么多未知的有趣的事,她很向往。
而她根本无法体会。
余笙是家里的独生女,父母从小对她要求严格,也保护的密不透风。
她喜欢户外运动,但是从来都不被允许,说是太危险,一个女孩子也不应该做这些。
对她最大的让步就是允许她短期徒步旅行,但是地图仅限于a市和临市。
家里总有很多规定,她都要遵守,比如早上六点钟闹钟会准时响起来,她需要在三分钟内从床上爬起来,不然母亲就会直接掀她的被子,并且告诉她赖床的人是自制力差的表现,一个优秀的人,总能很好的控制自己,如果她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她就是个差劲的孩子。
余笙不希望父母失望,也不希望自己被父母看不起,所以就算再困,再不想起来,她都会在六点零三分从床上准时折起身来,无论春夏秋冬,无论是工作日还是休息日。
她有时候会觉得很累,有时候也会自暴自弃地想,自己本来就不想做一个多优秀的人,想吃东西的时候可以大口的吃,想睡懒觉的时候可以睡个地老天荒,什么都不用管对她来说就是最幸福的事。
可是尽管总是这样想,第二天她还是会在六点零三分准时从床上爬起来,然后出门跑步,回来洗漱,七点二十准时坐在饭厅的桌子前吃早餐,八点之前准时坐在教室里,预习第一节课要学习的内容。
顺从、听话已经像是一种基因码,深深地刻在她的骨髓里,变成一种本能,她无法反抗,只徒留一点儿不甘心,折磨着她。
规律的生活是一件很好的事,可是对于一个童年期和少年期日日如此的她来说,这就像是一个酷刑,她每天都躺在监狱里。
十几岁的年纪,刚刚从孩子步入大人的行列,还有很多的不成熟,又觉得自己什么都懂,迫不及待去飞翔,又被束缚着翅膀,那些在大人看来都不算事的事却是困扰自己最大的障碍。
那天陆绍安讲了很多话,他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他对生命的看法和对探险的看法都让她觉得像是遇到了知己。
“如果没有对未知的好奇,人类还在树上。”
“死亡总会到来,不惧怕生的人,就不会惧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