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主满头包,也是一夜没睡好,凭他谁,见了王庶人那等惨状,还要亲自作法“祛邪”,心底都得哆嗦两下。昨天在元和帝面前,再哆嗦也得强撑着,元和帝一走,他所有的害怕都涌了上来,赶紧跑到后山找师傅。
十分不幸的是,张真人年纪大了,染了春疾,别说给他解忧了,能撑着多活两天都是老天开恩了。观主哭了:“一定是圣上带的那个女子有古怪!她一来,您就病了!我给圣上祛邪的时候,可没想着您老代他担这份儿罪呀?”他是个孤儿,家里发大水,爹娘都淹死了,就他一个,被路过的张真人拣了去,从此跟着师傅一起过活,姓儿都随了师傅。真是情同父子。
道家人,多少懂一点歧黄之术,张真人又不能在人前露面儿,这两天都是张灵远亲自照顾师傅。道观里常备的药材也有一些,也有些合好了的丸药,丹鼎派就这条方便。
张真人哭笑不得:“跟那个女人没关系,是我的时候到啦,我都多大年纪啦?真当你师傅是不死的神仙呐?去,将你师妹也叫过来吧。”
“她活蹦乱跳的呀,您先养好身子,行不?”
“那好,你陪我说说话吧。”
“您说。”
“以后我要是不在了,你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儿,都听你师妹的!”
“……”
“记住了?”
“记住了。可为什么呀?”
“不该你知道的,不要多问,知道多了没好处。你只要晓得,日后有个万一,她能想办法保住这里的道统。”xin鲜中文网论-坛。整。理
“咦?”
有个蠢徒弟可真是愁人呐!张真人大口喘着气:“你现在风光,全因圣上。一旦龙驭上宾,因今上崇道而不满的人,呵呵……不要看现在好些高官勋贵捧着你,那是因为今上,真要遭了难,你看有谁会冒着公愤来救你?”
好像……还真没什么人。
张灵远认清了事实,老实地说:“弟子明白了。”
话音才落,外头响起了瑶芳的笑声。张灵远摸了摸后脖子:邪门儿。
瑶芳心里快急疯了,还是将戏演完,敲了门,先跟观主寒暄。进了房,见老神仙这般样子,笑脸也挂不住了:“您这是怎么了?”关心一回张真人身体,她眼中的忧色更重。姜长焕也抑郁了起来。
张真人笑道:“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了?道法自然,该死就死。”
张灵远忍不住放声大哭,瑶芳亦落泪,张真人摆手道:“我还没死呢,别哭。红蛋?你姐姐生了?男孩女孩儿?”
瑶芳擦擦眼泪,将红蛋取出来给他:“是个姑娘,可漂亮了。我来跟师兄讨寄名符的。”
张真人道:“那正好,他昨天快要被吓死了,你们知道外头有消息没有?”
瑶芳赧然:“二郎与我说了,我们……”
张真人道:“好了好了,不要说生份的话了。你们知道什么,说吧。”
姜长焕又做了一回解说员,经过了一天,他打探的消息更加翔实了——元和帝是真的病了,又累又气,索性并无大碍,只是要静养数日。王庶人已死,元和帝醒过来,头一件事就是批示王庶人的礼仪——肯定不会附葬帝陵,仪式也绝对不会大,就是个八品宫人的礼仪。宫中一切照旧。但是王庶人在宫外的弟弟却被抓进了锦衣卫关着,审讯得知,他和他姐姐的沟通……也是用的那一套密码。
观主最关心的是:“难道施魇镇的是她?”
姜长焕谨慎地道:“这个就不知道了,是陛下亲自审问的。”
张真人道:“与本观无关就好,你去取寄名符,拿回来给丫头。丫头陪我说说话儿,小郎君也留下,老道是喝不着你们的喜酒啦,多看两眼也是好的。”
瑶芳见观主要走,忙说:“您洗把脸,别叫人看出什么来。圣上回过味儿来,容易疑神疑鬼,头天烧了人,第二天满面泪痕的,不大好。”
观主乖乖照她说的去做。
看着徒弟走了,张真人才说:“老道果然不曾看错过人,那件事情,不要告诉他。”
姜长焕一口答允:“却有一件难事,王才是重活了一回的,她觉得,我们与以前她知道的不大一样,譬如晚辈,她就说没晚辈这么个人,说家兄是附逆的……这个,委实骇人听闻……”
张真人问瑶芳:“你怎么说?”
瑶芳道:“我们本来也是来借个地方好说话的,想来想去,就您这里最隐秘了,并不敢劳烦您老。我的意思,今上多疑,贸然跑去剖白,在他那里就是心虚。师兄不知道最好,他只会说我很开心送红蛋来了。我想着,总是要打消今上的疑虑才好。”